但她没说什么,只静静收回了手。
她转头,看向地上还在抖的小狸猫。
琉璃像是察觉到什么,抬起头,湿眼睛看看南灵,又瞧瞧镇子方向,眼神里闪过一丝懵懂的明白,很快又被更深的茫然盖了过去。
它如今妖力去了大半,灵智也损了不少,和寻常野物差不离,连化形都做不到,只能是这副小狸猫的模样,弱得很。
天快亮时,暖雾镇边上,那户靠缝补浆洗过活的独居老婆婆家后院,柴堆旁的破筐里,多了只缩着的小狸猫。
老婆婆起得早,瞧见筐里的小东西时,它正往筐角躲,眼睛睁得溜圆,满是惧色。
老婆婆心善,见它又瘦又小,身上还有旧伤,叹了口气没赶它。
转身进屋端来半碗剩菜,兑了些温水,放在筐边。
“不知是哪家丢的,还是从山里跑下来的。”她轻声念叨,“造孽哟,脸上还有疤,定是受了不少苦。”
她伸手想去摸它,小狸猫本能地缩了缩,却没躲开。
老婆婆的手糙得很,却暖,轻轻落在它没光泽的毛上,一下下顺着。
“莫怕,莫怕。”老婆婆眼睛浑了,瞧着却慈和。
她盯着小狸猫的脸看了会儿,目光落在它湿淋淋的眼睛上,忽然笑了,用本地软乎乎的调子说:“仔细瞧瞧,这小东西,眼睛生得真好,亮闪闪的,像对琉璃珠子。”
破筐里的小狸猫猛地一僵。
它湿着眼睛,呆呆望着老婆婆满是皱纹的脸。
“眼睛亮闪闪的,像对琉璃珠子”——这话撞进它混沌的脑子里,像过了百年那么远,又像就响在耳边。
没有惊惧,没有嫌恶,没人逼它要长成什么样。
只是一句实打实的好话,夸的是它如今这副真模样。
它慢慢凑过去,用脑袋轻轻蹭了蹭老婆婆的手。
随后像是耗尽了力气,又像是寻着了落脚处,松了紧绷的身子,乖乖缩起来,把脑袋搁在老婆婆膝头,闭了眼。
这回没有慌乱,没有焦躁,也不想着要什么好看的脸面。
只余下一种安稳,是它忘了许多年的滋味。
镇外山坡上,北忘站在那儿,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
晨风吹着他的衣角,他望着筐里的小狸猫,瞧着老婆婆摩挲它的脑袋,嘴里还在絮絮叨叨。
“它寻了百年。”北忘声音沉,带着几分叹惋,“抢了那么多副脸面,试了一次又一次,把自己弄得人不人、妖不妖。到最后,寻着的不过是……”
他顿了顿,望向远处渐渐亮起来的天色。
“不过是变回本相,在一个不认得它的老人膝头,听一句和当年差不多的话,歇上片刻。”
南灵站在他身旁,空茫的眸子也朝着镇子方向。
她没说话,眼底深处,有微光悄悄流转。
琉璃这百年的路,从最初的纯粹,到后来的疯魔,再到如今的安稳,都被她记在了心里,成了又一个关于“执拗”“本真”与“归宿”的印证。
风里带着晨露的潮气,山坡上静悄悄的。
远处镇子的炊烟慢慢升起来,破筐里的小狸猫,在老婆婆膝头睡得越沉实。
喜欢阴司契,人间路请大家收藏:dududu阴司契,人间路小说网更新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