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兰舰队向北移动的消息,像一块沉重的石头,压在刚刚因洞窟现而稍感振奋的众人心头。营地里那股小心翼翼的忙碌,又多了一层随时准备拔腿就跑的紧绷。
“他们绕到北边,是想彻底封锁海岸线,还是现了什么?”阿依莎眉头紧锁,她的左臂用木板和布条固定着,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已经恢复了往日的锐利。
施宣慰使捻着胡须,忧心忡忡:“北边多是悬崖峭壁,但有数条溪流入海,形成的小湾澳虽不适合大船停泊,却足以藏匿小艇或作为登陆点。他们恐怕是担心我们分散从那些地方逃脱,或者……怀疑我们与内陆有联系。”
甄嬛的目光落在地上摊开的黑色皮卷(部分)和那个打不开的金属匣上,又摸了摸怀中那半块冰凉的“渊”字令牌。洞窟内的现带来的不仅是秘密,更是一种紧迫感——必须在敌人彻底完成合围、或者“影月”组织察觉到这里异常之前,找到利用这些现的方法,或者……找到新的出路。
“海湾不能再待了。”甄嬛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这里虽然隐蔽,但空间有限,资源匮乏,一旦被现就是死地。我们必须在荷兰人完成北面封锁,或者从海上再次仔细搜索之前,离开这里。”
“离开?去哪里?”桑坤急道,“旧港烧了,周围海域都是红毛鬼的船,内陆方向山高林密,不熟悉路径,还有土人部落和野兽……”
“去这里。”甄嬛的手指,点在了黑色皮卷地图上,那个位于旧港东北方向、距离约两百余里、被标注为一个三角形岛屿标记的地方。这个标记,在之前抢来的残卷上也有,但只有轮廓,而这张相对完整的皮卷上,在旁边有一行小字注释:“浮槎屿,疑有先民遗泽,七枢航线之中转。”
“浮槎屿?”阿依莎凑近看了看,“听名字像个岛。‘先民遗泽’……是像这个海湾一样的地方?‘七枢航线之中转’……难道去其他六个标记点,要经过这里?”
“很可能。”甄嬛点头,“皮卷上标注的海流和星象,指向这个岛屿是一个关键节点。而且它远离旧港,荷兰人目前的搜索重点还在旧港周边,未必会立刻关注那里。更重要的是,‘遗泽’可能意味着那里有我们急需的补给,甚至……更多关于‘七枢’和‘源石’的线索。”
“可是,我们怎么去?”施宣慰使提出最实际的问题,“海湾里那些破船,根本经不起远海风浪。就算能勉强修补一两条,也载不了多少人。”
甄嬛的目光,投向了海湾中那几艘沉船残骸,尤其是那艘样式最古怪、从中找到铜箱的狭长船只。“那艘船,虽然半沉,但主体结构看起来异常坚固,材质也很特殊。陈师傅的徒弟们检查过,说很多构件像是用某种合金制成的,腐蚀很慢。如果我们集中所有工匠力量,再拆解其他残骸补充材料,有没有可能……把它修复到能勉强航行的程度?不需要多快,只要能载上几十个最精干的人手和必要物资,抵达浮槎屿就行。”
这个想法极其大胆。那艘船损坏严重,且样式古老,修复难度可想而知。
一直沉默旁听的陈老匠师大徒弟,一个叫鲁铁的敦实汉子,此刻咬了咬牙,站出来道:“娘娘,那船……老朽和师弟们仔细看过,骨架确实结实得吓人,不像木头,倒像是一种硬化的胶泥混合了金属丝,从未见过。帆具和索具全烂了,但一些关键的轴承和连接件,锈蚀不重。如果……如果我们能拆下其他船上还能用的桅杆、帆布和工具,集中所有人手,日夜赶工……或许……或许能把它水线以上的部分补上,让它能浮起来,靠桨和简易帆走一段平静海路。但时间……至少需要七八天,而且不敢保证能抗风浪。”
七八天。甄嬛心算了一下。荷兰舰队北移搜索、调整部署,再到可能扩大搜索范围,时间应该勉强够,但非常紧张。
“就照这个思路办!”甄嬛拍板,“鲁师傅,修复那艘古船的任务交给你,所有工匠、材料、人力,优先供应给你!我给你五天时间,至少要让它能浮在水上,能控制方向!”
“五天?!”鲁铁倒吸一口凉气,但看到甄嬛决绝的眼神,把话咽了回去,重重点头:“是!小的……拼了命也试试!”
“其他人分头行动!”甄嬛迅布置,“施大人,你负责统筹营地,收集所有能带走的食物、淡水、工具、药品,做好轻装转移的准备。阿依莎,你伤没好,但眼力经验在,带几个信得过的人,反复研究这幅海图,结合我们老水手的经验,推演出一条最安全、最隐蔽的前往浮槎屿的航线。桑坤,你的人分成两拨,一拨加强海湾内外警戒,尤其注意北面海上和山崖上的动静;另一拨,由你亲自带领,再次仔细搜索海湾每一寸地方,尤其是我们没来得及查看的角落和那个新现的密道出口附近,寻找任何可能有用、或者有关联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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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令如山,整个海湾营地再次高运转起来,只是这次的目标更加明确——逃离,寻找新的立足点。
修复古船的工作最为艰难。鲁铁带着所有工匠和能帮上忙的男丁,泡在齐腰深的海水里,叮叮当当的敲打声日夜不息。拆解其他残骸获取木料和铁钉,用找到的厚帆布和绳索修补船帆,甚至尝试用混合了海藻和某种黏土的材料填补船体裂缝。每个人都拼尽全力,因为他们知道,这是唯一的希望。
阿依莎则和几个老舵工、老渔民,围在海图前,激烈地争论着。海图上的标记与现代航海知识格格不入,更多依靠星象和特殊海流标识。他们必须结合自身对这片海域的经验,去解读那些古老的符号。
“东北方向,这个季节多是偏北风,逆风行船太难……但海图标示这里有一股隐秘的暖流支脉,或许可以借助……”
“浮槎屿周围这片海域,老辈人传说有暗礁和乱流,海图上这个漩涡标记旁边的小点,是不是指的这个?”
甄嬛也没闲着。她一边关注各项进度,处理各种突问题(如伤员病情恶化、内部因焦虑产生的小摩擦),一边反复研究那半块“渊”字令牌和金属匣。令牌的材质非金非石,极其沉重,断裂处参差不齐,像是被巨大的力量生生掰断。她尝试将短匕上的暗红晶石靠近令牌,令牌会有微弱的温热感,但并无其他反应。金属匣则严丝合缝,找不到任何开口,摇晃起来里面有轻微响动,似乎装着不止一件东西。
她还抽空去了一趟那个新现的密道出口,在桑坤的陪同下,仔细探查了出口周边环境。出口位于海湾最北端一片陡峭崖壁的底部,被茂密的灌木和藤萝遮盖得严严实实,前方是一片遍布锋利礁石的浅滩,大船根本无法靠近,小艇也很容易搁浅,确实极其隐蔽。她让桑坤在附近做了几个只有自己人才能看懂的暗记,并安排了最机警的哨兵轮班远距离监视,确保这个后路的安全。
时间在焦虑和忙碌中飞逝。第三天下午,坏消息和好消息几乎同时传来。
坏消息是,了望哨现,北面海域出现了荷兰人的小型侦察帆船,正在沿着海岸线缓慢巡航,明显是在进行拉网式搜索!最近的时候,距离海湾入口不到十里!
好消息是,鲁铁那边传来振奋人心的呼喊——那艘被命名为“潜蛟号”的古船,在经过不计代价的修补和加固后,竟然真的成功浮了起来!虽然船体依旧斑驳,多处补丁,桅杆是拼凑的,帆也打着补丁,但至少看起来像条船了,而且鲁铁拍着胸脯保证,在无大风浪的情况下,划桨加风帆,慢慢走应该没问题!
“能载多少人?”甄嬛第一时间赶到水边。
鲁铁抹着脸上的汗水和油污,估算道:“挤一挤……最多六十人,还得带上必要的淡水和食物、工具。不能再多了,否则稳不住。”
六十人。海湾现在有近八百人。这意味着,只能有少数人先行前往浮槎屿探路,大部队必须继续留在海湾,或者……另寻他法。
这是一个残酷的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