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继言那眼圈子都是红的,还肿。他本来是一双细长的丹凤眼,这回好了,脸上跟挂了两颗核桃似的。
唐晓一下就傻眼了。他有点儿想起来了,昨天他就是把宋继言说哭了,还哭得挺凶。
那小馄饨一锅很快就煮好了,宋继言盛进碗里,就要往前堂端。
唐晓一把就把人拦住了:“你就……你这样,你就别出去了,我来吧。”唐晓挺局促的,攥了攥手心儿,用凉水投了块儿毛巾,递过去,“你把馄饨给我,你用这个……敷丶敷敷眼睛。”
宋继言也不和他较劲,让干嘛就干嘛,自己仰头坐在椅子上,敷着凉毛巾,还挺听话。
这会儿来吃早饭的人已经不多了,馆子里没什麽生意,唐晓就拉了把椅子,坐在门口,和宋继言一人把着一个墙角。
俩人谁都没怎麽说话。宋继言挂着俩肿眼泡儿,看上去蔫蔫的。唐晓直抠手,死活想不起昨天自己到底说了啥。
他也不知道是昨天那顿酒给自己库库一顿喝通了,还是别的什麽,反正他心里是不怎麽憋屈了,看见宋继言,也没以前那种难受的劲儿了。
反倒是宋继言,垂着眼帘儿往那儿一坐,从里到外都透着一股子苦苦的气息。不言不语的,也不怎麽动弹,但还盯着火,时不时地弯腰朝炉子里丢把柴火。
唐晓嘴唇动了动,想说点儿啥,又没说出口,正踌躇呢,小二哥突然找了过来:“唐哥,虎子好像生病了——”
赵虎在院子里吹了一宿夜风,果不其然,最後还是病倒了。
病其实也病得不重,就是有点发热流鼻涕,但赵家二少爷哪里吃过这种苦的,床都不下了,窝在被窝里就开始喊娘了。
几个人都在他房门外站着呢,老板娘看了看唐晓,唐晓道:“这几天就让他歇息吧,他的活儿,我——”
“我干。”宋继言离得最远,半身隐在柱子後头,冷不丁来了这麽一句。
“那好呀。”老板娘一听,高兴了,“那敢情好,你力气大,我那个放杂物的厢房,好久时间没整理了,你去收拾收拾。”
放杂物的厢房要收拾,掉了半扇儿的後门得修葺,新酿好的几十坛酒搬去酒窖。
唐晓来了以後还没见过这麽多体力活儿,宋继言平日很不爱出汗的一个人,这会儿都干得汗流浃背的。
他把外衫脱了一半,上半截儿用腰带系着挂在胯上,单穿一个短褂,短袖翻在肩膀上,露着两条手臂。
他肩膀宽,胳膊上的肌肉绷得紧紧的,整个人蹲在房檐上,正在那里叮叮哐哐地修房瓦。
唐晓在忙别的,几次路过,都忍不住擡头看了看。
宋继言被大太阳晒着,脑门上都是汗,手上敲打两下,就得擡胳膊蹭蹭汗水。
那时赵虎卧病在床,哼哼着非要喝带甜味儿的水,唐晓就抽空炖了锅梨汤,正给赵虎送过去。
一锅子的汤,一碗也盛不下。
唐晓在房檐下溜溜达达地转了好几个圈儿,最後人走了,石桌上留了一碗新盛的梨子汤。
汤里放了三颗冰糖,包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