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远行
◎让我听天由命一回吧◎
妘不坠不解:“这是?”
“我天命灵器。”翻墨目光仍落在幻真二字上,“我打算出去证实些事情,幻真就先放在你这里了。无论遇到什麽,我都不会召回它,如若有一日它消失了……不必再等我。”
“什麽?”妘不坠心弦一绷,“你一人去?不行,我跟你一起。”
“你别拖我後腿。”翻墨移开目光,冷冷道,“要是带上你有用,我当然要带你去了。”
妘不坠一时不知如何接话,沉默片刻:“你要去证实什麽?”
“反正,是你们在意之事。”
停了停,又道:“也是我在意之事。”
翻墨含糊其辞,不肯再多说半句,只擡头望向天穹:“但愿能回来吧。”
她又将怀中一只纳灵瓶抛与妘不坠:“方才结界破碎,我便让她进去躲了。好生照看昼妹,再过些时日,她神魂也彻底圆满,便不必再避这邪气了。”
语罢,翻墨又平静望了妘不坠一眼,便转身回去屋中了。
“庭前风月都生厌,今宵随梦去天边——”
天色已晚,东山之上移出一轮水玉似的皎月,清泠泠照临人间。另一侧洇着霞光,仿佛烈火馀晖,要燃尽最後一分绚烂。
而後那皎月渐高,牵动一片靛青覆过天际,霞光渐缩,终于只剩些许深黛残云。那皎月亦由水玉质变作通明银盘,洒院中匀匀一片雪色。
万籁门中凄清无比,一点一点零星光焰悄然亮起,终不似从前灯火辉煌模样。一缕低沉箫声乘风飘至,断断续续,幽咽一般。
明鸿听得此声,默默走至院中,辨了那箫声来处,飞身前去。
展尽山坐在掌门殿巅,觉察有人近来,箫声即止,自嘲般一笑:“许久不练,不料如此生疏了,着实令老友见笑。”
明鸿不言,在她身旁坐下。竹间风声淅淅,倒是莫名悦耳。
两人并肩静坐半晌,明鸿终于开口:“在想什麽?”
展尽山沉默片刻,面上笑意掺着凄凉:“我在想,以後怎麽办。”
“以後……”
明鸿也沉默了。
“连天屏术所凝结界也挡不住它们。这次若没有姚前辈,这里怕已被夷为平地。我实在想不出,要是它们再折转来,我们要如何才能保全。”
明鸿轻声道:“如今人间乱成一锅粥,各方邪祟横行,天上那些神祇若有察觉,总该出手干预了吧?”
“谁知道呢?”展尽山仍是苦笑,“至少目前她们还无动于衷。我们不敢赌,也赌不起。”
“倘若能去问问也好。可惜天界跟人间音信断绝,连问都没处问。”
明鸿叹息一声。
“难道我们也只能同流雪门那样,将所有门派都遣散?”
展尽山垂眸,目光随意落在檐角所雕那朵木芙蓉上:“南风也真是个果断人。若我也如她那般,妧儿也就不会……”
她停住了。紧接着一声脆响,那支玉箫竟生生从中碎断,沿屋檐滚落。
明鸿眉心一蹙,嗅见一丝微弱血腥气息。
“你……唉。”
展尽山摊开手,只见月光之下,玉箫碎片映着幽光,深深嵌入掌心之中,末端一滴浓黑滑落,坠至琉璃瓦上。
“这玉未免也太脆了些。”
展尽山随口说着,拈去玉箫碎片,那伤口顿时溢满鲜血。她静静望着手心,暗自极力平复心绪,竟未觉疼痛。
一缕碧光绕上伤口,令其迅速愈合。明鸿轻敛灵力,心间自也难受,一时竟寻不出半句安慰之言。
此夜漫长。
月愈发往西斜,亦携夜色往西山撤去。东曦一丝一丝扎破夜幕,不久便见日出。
天地清寂间,遥遥传来几声鸡鸣。明安仍如从前在山隰门中一般,一日一眠,不曾耽误。
屋中不见翻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