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音渐渐微弱下去了。
巫丹泪如泉涌,涉过湍急河流,踩过茂盛丰草,踏过崎岖土石。怀中人那麽沉,沉得她飞不得半寸,只不知疲倦,不敢疲倦,一路飞奔上山,冲进灵昭门中。
巫夕伸手一探,摇了摇头。
“一点办法也没有了吗……”
巫夕轻叹一声:“魂魄已逸,无力回天了。”
巫丹心间彻底冷下去,一路被压下的疲累铺天盖地灌满全身,竟双腿一乏,跌倒在地。
妘不坠闪身而至,扶住她,心间自是长愧长恨,复杂万分。
巫丹倦然擡眼看她,轻声道:“原来,如今外边,早就经历过这些了麽?”
妘不坠不料她如此发问,当即一怔:“什麽?”
巫丹唇角扯出一抹苦笑,却并未回答,起身前去,费力抱起巫青,凄惶着,一步一步走出门去。
门外细碎铃声飘来,巫丹稍稍驻足,侧头望向那棵挂满银铃的古树。
巫族魂魄不得被引渡冥河的古老诅咒已随旧世倾塌而湮灭,便是无此息魂树息魂铃,逝者魂魄也早不必漂泊。巫丹望着那息魂树,心头没来由涌起些遐思。
倘若那诅咒还在,阿妹神魂会不会栖居于此树某铃间,仍伴左右?
不过她转瞬便醒了神,自斥荒唐,似因此胡思内疚一般,急急离开了。
妘不坠默然看她离开,眼中明灭不定。
同归术效力渐渐退去,体内伤势愈发显现出来。妘不坠哇一声吐出一口鲜血,眼前阵阵发黑,几乎昏死过去。
一道温和力量将她托起,轻轻放回榻上。妘不坠仍狂咳不止,血沫溅上绣枕,缀上星星点点殷红。
巫夕双手结印,一道神秘符文烙上妘不坠心口,生根发芽一般迅速缠遍她身躯,灵力勃勃。
可是下一瞬,妘不坠又猛地一咳,那符文顿时震碎,作碧光飘散而去。
巫夕神色凝重,不断施法疗愈,却终究扬汤止沸。
妘不坠面色苍白,只觉伤势果然再度加重不少,竟连一成修为也不足了。整具身躯仿佛一座枯壳,纵使天光雨露眷顾,终也无可转圜。
五百年……翻墨好像也曾与她说过,五百年後她会回来。可惜,大概是看不到那天了。
她轻轻合上眼,一滴泪混着血,自眼角倏然滑落,又染枕上一抹痕。
……
巫霓云此行果然顺利,既无邪祟敢惹,亦无灵怪相拦。她看过人间当今模样,心下微微震颤。
从前虽知外界人间大乱,毕竟未走出山谷亲眼目睹,到底算作空谈。如今一见,竟比想象中荒凉可怖十倍百倍不止,实是教人望之凄然。
她停在万籁门外结界前,向值守徒子说明身份与来意,两名值守徒子谨慎核验过她身份,却无放行之意。
“确实是灵昭门掌门前辈。可是……”
两徒子对视一眼,神色迟疑:“这些东西,还是让妘前辈亲自来吧。”
巫霓云眉心轻蹙:“这是何意?”
一徒子反问道:“既然妘前辈已然归来,为何还要托人来送?”
另一徒子扯了扯她衣袖,使了个眼色,正色向巫霓云道:“掌门前辈莫怪。眼下实在是危机四伏,我们不得不多加谨慎。而且,姜前辈现在不在此地,也送不到她手上。”
巫霓云面上稍有不悦:“我灵昭门只是尚未参与纷争之中,还不至于那般敌我不分。”
那徒子不卑不亢端立着:“掌门前辈会错意了。”
巫霓云沉默半晌:“你们掌门或者师母呢?我与她谈谈吧。”
那徒子道:“此事不必惊动她们。”
三人僵持着,气氛颇为尴尬。
“那,东西你们先带回去,我就不进来了。”
巫霓云见二人并无动摇之意,稍稍妥协道。
那徒子轻笑摇头:“东西还是得妘前辈亲自拿来。若只是掌门前辈想要进来逛逛,倒是无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