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那场恶战,仿佛只是一场梦。她手中灵伞尚还灵气充盈,未曾沉眠,似也茫然不解,那强敌怎在转瞬之间灰飞烟灭了。
正惊异,巫霓云忽想起妘不坠坠下悬崖之事,顿时醒了神,匆忙向悬崖下赶去。
妘不坠仰卧在崖底,灵识再度陷入模糊。体内天罚之力愈盛,嘴角时不时呛出鲜血来。
巫霓云快步走去,不敢耽搁,草草探过伤势,叹息一声,召灵伞将她驮起,迅速往灵昭门赶回。
巫姝等人守在春水寨寨周,催动灵伞翩飞,可如何挡得住那数以万计灵怪群?只听寨中哀嚎四起,诸声纷杂,闻之惊心。
灵昭门中衆人听得寨中动静,纷纷前来支援,一时寨中赤青二色光芒大盛,连成一道屏障,竭力护住风雨飘摇的小寨。
可是,徒劳。
胜不胜数灵怪与邪祟尸骸堆积起来,邪祟被天道收走,灵怪化碎光飘零。它们仿佛无穷无尽,从四下山林奔流而出,直将整座春水寨淹没。
天昏地暗。
巫姝也不记得自己究竟斩杀了多少灵怪与邪祟,到後来只是麻木挥舞灵伞,催动灵力清扫异类。
巫力迅速消耗着,从一开始充沛无比到如今几乎枯竭。只怕再撑一阵儿,连自己也要倒在这尸骸中了。
一道炽盛气息,骤然炸开!
巫霓云面色铁青,手中灵伞光芒大盛,只飞旋过一圈,所及之处灵怪邪祟尽皆焚化烟尘。
“师母……”
此一来形势迅速逆转,再无灵怪邪祟能冲破防线作乱寨中。衆人斗志再盛,赤青光芒本已稍显黯淡,又明亮起来。
尽了。
最後一群灵怪也在巫霓云灵伞下凋亡。她收了手,孑然立于树巅,望向春水寨中,双眸间尽是疲然怒色。
前几日刚修缮完毕的春水寨又一次沦为一片废墟,幽咽哭声与灵昭门中息魂铃声遥遥相接,不绝如缕。
她凝望片刻,垂眸看向聚来的灵昭门衆人。
“朔儿呢?”
巫玲垂下头,双臂轻颤:“她……在那里。”
一株半边焚毁参天古木下,巫朔静静盘坐着。几道利刺贯透她身躯,鲜血染透衣衫,淋淋漓漓自边沿淌落,洇得远些的已然干涸,变作一片僵硬深褐色。
走近去,却是神魂俱逸,无力回天。
巫霓云声音微微颤抖:“为什麽受了伤,不立刻抽身回去?”
巫玲眼眶泛红,有晶莹之物在其上熠熠闪光。她哽咽道:“我也不知她今天怎麽了,我……拉不住她。”
巫姝双眉紧蹙,咬唇收住将涌的热泪,压低声音:“怪我疏忽,没能及时觉察阿朔情况。”
衆人沉默半晌,沉重万分。巫霓云别过头去,催动灵力将巫朔小心托起,纵身飞向灵昭门去。
春水寨三百馀户人家,如今仅剩二十一人。其中尚有半数重伤,其馀亦无一人完好。灵昭门伤亡九人,除此外各人消耗俱过,皆疲惫不堪。
邪祟尸骸化作的青烟迅速被天道除尽,只馀满山谷碎光飘零。倘若不明就里观之,竟还颇为好看。
巫夕查看过妘不坠伤势,不由得摇摇头。
巫霓云神色复杂:“情况如何?”
巫夕沉吟片刻:“她修为受损,故摔伤甚重,不过也还未至危及性命之境地。却是她体内有另一道力量,几乎将她此身生机彻底掐断。”
巫霓云面色一沉:“竟然还是着了那人的道!”
“不是。”巫夕叹了口气,“是天罚之力。”
“天罚?”
巫霓云眼前顿时闪过皓良触碰那道符文後诡异光景,心下不觉一颤。心道果然此等逆天之法,施之必有代价。
“那这回,情况比上回如何?可还有救?”
“倒是没上回严重。”巫夕垂下眼帘,只因见识过妘不坠在那般生机枯尽之境尚能起死复生,于後者便不敢就此下定论。
她看着衣袖上所绣那翩然欲飞蝶纹,无奈一笑:“但愿蝶母保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