坊间的流言也随之悄然转变。素月坊的东家之前害的哪里是寻常的病,分明是相思入骨,药石无灵。她那求而不得的心上人,生得竟是如此天人之姿,难怪会久病不起。
一场冲喜,阴差阳错地让这绝情郎幡然悔悟,醋意大发,倒过头来开始追求温九娘了。
至于之前那位周姓赘婿?自然是在这位正主的强势回归下,黯然退场了。说来,温家待这书生也算仁至义尽——不仅早早便好吃好喝地供养着,临了还赠予了一笔不菲的补偿,因为这冲喜本就是为了冲散病痛而做的罢了。
再之後,温九娘似乎也担忧这位郎君遭人觊觎,便甚少让他露面,颇有金屋藏娇之意。
人後。
“你这张脸,太招摇了些。”温萝芙一边用特制的易容膏脂,仔细地在庄九黎脸上涂抹,一边道:“别大摇大摆招摇过市,万一有认识你的人呢?”
庄九黎任由她在自己脸上动作,闻言擡了擡眼:“丈夫的美貌,妻子的荣耀。”
温萝芙顿了顿:“哪里学的。”
庄九黎:“柳枝教我的。”
气氛瞬间又沉凝下来。
庄九黎扭头回望神情平淡的温萝芙,阴影从他高挺的鼻梁斜切而下,眼神幽怨难测。
她看他的神情太过平静,仿佛他真的只是这素月坊里一个寻常的帮工。
他不明白。
为什麽她还能如此泰然自若地与他共处一室,将他留下……将他带入她的生活。
是因为情蛊的束缚,让她不得不如此?
还是等待他放松警惕後,给予致命一击的陷阱?
只待他沉溺片刻,她便要再次抽身离去。
……为什麽感到痛苦的像只有他一样。
恨意再次翻涌而起,恨她当初在火海中的决绝抛弃,恨她搅乱他死水般的人生後又轻易抽身,让他连同一颗卑劣的心一同坠入地狱。这痛苦如此清晰,如此剧烈,而她……她怎麽能无动于衷?
“坊间都说,”温萝芙先开了话头,“我对你是金屋藏娇。”
庄九黎:“难道不是吗?”
他冷笑一声,带着一种自毁般的语气反问。
可恨的是,因为情蛊的双相作用,他这具身体对她有着病态的渴求,被她轻轻一碰,便会无法自控地沉沦索取,这肮脏的生理反应,让他更觉得自己的身体十分下贱。
他当初简直像一只摇尾乞怜的狗,贪婪地嗅着她施舍的丶或许根本不存在的温柔,甚至不惜用最下作的手段,将她强行锁在身边。
庄九黎盯着她,控诉道:“温萝芙,你难道不正是打算如此吗?”
像驯养一只危险的凶兽那样饲养他,待利用殆尽,便将他连同这碍眼的皮囊一同丢下。
“你难道不是打算将我吃干抹净,榨尽最後一点价值後,再弃如敝履吗?
温萝芙一时竟无力反驳。
她骗他在先,骗身骗心,利用殆尽後一走了之。
如今这孽力回馈,她又能拿他怎麽办。
他为什麽找到了她?
她明明已改头换面,费尽心机逃离过去。他明明知道这情蛊反噬的可怕,会如何将两人都拖入濒死的绝境……
他暗中给她种下情蛊时,究竟在指望什麽?
难道仅凭指望忠贞不渝丶白头偕老才下情蛊吗?
她心中压着一层沉甸甸的茫然与愧疚,但更深的地方,一丝被暗中操控的愤怒,终于压抑不住。
“我把你吃干抹净再抛弃?”
温萝芙越想越气,她没有什麽立场去指责他,硬是笑了出来:“庄九黎——”
“你以为你偷偷给我种下情蛊这件事……”
“我当真全然不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