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没有规定河灯上只能写一个愿望?
那就允许她再贪心一点吧。
她的愿望实在太多了。
温萝芙又添几笔,祝柳枝平安,柳婆安度晚年……祝她身边的每一个人都过得更好。最後想到了庄九黎,她亦添了一句真心实意的话。
庄九黎拿着另一盏灯,骨节分明的手指执着笔,悬在半空。
他不知道写什麽。
写她麽?写与她纠缠至死方休?
他最终落下笔,写的是:愿她的愿望成真。
两盏灯入水,汇入星河倒影,随波漂远。
庄九黎侧头看她。
坊间说她现在这张脸容貌平平,可他就是觉得好看,觉得极好。
只是,现在的她那心事重重的笑意,那眼底掠过的寂寥,让他心脏漏跳了一拍。
他问:“你那日说,你不是此世之人,是什麽意思?”
温萝芙想,原来那天她将他灌醉,所说的话都被他全部都听见了。
药还是下的不够猛。
护城河旁边种满了柳树,她弯腰拾起岸边一根柳枝,探入水中道:“你猜。”
庄九黎凝视着水中摇晃的月影,问得认真:“你那个世界是怎样的?”
他既然再问了一遍,温萝芙便开了口。
“人们能飞上云端,一日之间跨越山海。天各一方的人也能瞬息相连。”
“顶替他人身份是诈骗。逼迫他人成亲,把人带到陌生的地方这叫拐卖,强娶女子叫强女干。”
“那若是有人要害你性命,也不能杀人吗。”
庄九黎想,他有些明白她对杀人的抗拒感从何而来了。
“需得报官。私自复仇要受法律制裁。不过也有正当防卫的情况。法度是公开的,人人皆受其约束,也受其保护。”
提到这,温萝芙觉得有些讽刺。
因为现在,律法一定不会规范掌控皇权的人。
“那情蛊呢。”
“随便给人下情蛊也是不可以的。”
“若在那里相遇,我们也许会没有替嫁,没有情蛊,只有自身意志的选择吧。”
庄九黎想着这些陌生的词,听完她说的一切,他也并不惊讶。
如此说来,在那个世界,他生来拥有的一切——权势丶生杀予夺之权丶视他人如草芥之念,都成了非法之物——如果想让她的眼里只有他,那也需要用那个世界的方式。
庄九黎深蓝的眼眸在昏暗光线下像静谧的海,“你在那里可有牵念之人?”
温萝芙戳了戳水中庄九黎的倒影:“有啊。”
倒影支离破碎,夜风转了方向,带着河水湿冷的腥气,掠过两人身侧,吹动温萝芙额角碎发。
她一副仿佛随时会被风吹散的模样。
连同她口中那个他无法触及的遥远世界。
“真好。”他笑了,“那说明你也是别人的牵挂。”
“但我……”他收拢手指,将她拉近,“想成为你最牵挂的那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