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种被彻底摒弃的绝望,几乎将他逼疯。
但此刻,看着失忆後脆弱茫然丶如同初生幼兽般的温萝芙,他却有了新的冀望。
报复?
不,那太肤浅了。
他要的不是她因愧疚丶恐惧或利益而留在他身边。
如一张无瑕素笺,由他亲手描绘上只属于他的色彩。
如今,只需彻底重塑她的爱。
过往所有的不完美丶背叛与疏离,都将被尽数抹去。
他,将是唯一执笔之人。
这份感情,当如生命之于空气,宿主之于蛊虫——无可剥离,无可替代。
让她视他为唯一的真实,唯一的救赎。
正如……他视她为唯一的救赎。
数日後。
马车辘辘,行进在通往南诏的官道上。
温萝芙的身体恢复得出奇地快。庄九黎事无巨细,体贴入微地照料着她。
他耐心地告诉她过去的事。
温萝芙静默地听着,偶尔细问几句,庄九黎皆能滴水不漏地圆上。
“你是说,我化名温九娘,在京城经营素月坊,生意原是兴旺的。却因仇家纠缠,那日独自外出时被敲晕,醒来便记不清事,连铺子也出了变故——而你为寻滇王之印来中原,恰好遇上我,还在京城与我成过亲?”
“嗯。”庄九黎点点头,“你那时还说,要与我共赴南诏。”
温萝芙垂眸沉思。
这一路上,她并非全然被动。
她借着歇脚的间隙,略作打听,得到的消息确实与庄九黎所言吻合。
素月坊的东家温九娘,曾是京中有名的商贾,後来得罪了贵人,铺子关了门。
她也曾卷入一场风月纠葛。
其中一位是近日风头正盛的新科榜眼,似乎是叫周玉书,另一位则容貌极盛。
而如今,这人正坐在她对面,幽幽地望着她,唇角噙着若有似无的笑。
她的夫君,庄九黎。
这名字总让她觉得耳熟,却暂未细究。
毕竟南诏王储与和亲公主的旧事,早已随逝者沉寂,少有人再提。她更不会想到,那段被世人淡忘的佳话里,藏着她自己的过往,以及一切事件的前因後果。
不过,温萝芙打算今天就问问庄九黎的来历。
她此前倒问过庄九黎本人,但总觉得对方藏着些什麽。
他有一点小小的洁癖,总把自己打理得一尘不染;爱黏着她,时不时找她贴贴,皮肤被她一碰就红了;吃穿用度更是精细讲究,不像普通人,长得也不像普通人。
这样的人是怎麽变成她的夫君的?
官道蜿蜒入山,连日阴雨让路面泥泞不堪。马车在一处临江的古渡口停下,天已近黄昏。岸边孤零零立着座木质驿馆,檐下悬着的旧灯笼在风中摇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