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光明媚,朗朗天光将他脸上的期待和紧张毫不掩饰映照出。
香萼一怔。
她轻声道:“李郎君,你一直问我要不要歇息。我无父无母,六岁就当丫鬟了,平日里不论要不要跑腿一站就是一天,后来又去果园做了半年苦活,所以走这几步路对我而言稀松平常。我从前是奴婢,你是知道的,或许你现在不嫌弃,但你家人呢?你比我更需要仔细考量。”
“那你是愿意了?”李观急切发问,清俊的脸上露出欣喜。
她抿抿唇,摇头。
“我们都再想想吧。”她柔声道。
李观毫不犹豫道:“我不需要再想,窦姑娘你不必担心,我家人一定喜欢你看重你。我只怕我考不上,委屈了你。你若愿意就悄悄告诉我一声,我立刻写信回家告知父母,请姑父姑母为我们定亲。”
她扭过头去,眨眨眼忍住泪水,瓮声瓮气应了一声。
山风吹过,二人静静地回到台阶路上,在山顶宝殿上香。
-
从仙泉寺回来已经两天了。
午后暖融融的,她闭着眼,一闲下来耳边就回荡李观那日的话。
她的眼眶微微发热。
“香萼,谢家派人来请你去和大少夫人说说话。”苏二娘拍了两下门,语气里是止不住的笑意。
她直接走了进来,怕谢家人听到,小声道:“你忘啦?谢家夫人上回就出手大方,她喜欢你做的针线叫你去,你去陪她说话正好赚点赏赐。”
香萼扑哧一笑。
她正想找个理由拒绝,苏二娘已经进来催她快些别让谢府丫鬟等着。
“特意派了辆马车出来接你的,去吧去吧,好好陪陪大少夫人。”
“您针线比我好,不如您替我去?”
“怎么好端端说起傻话来了?人家少夫人和我这个老婆子有什么好说的?”苏二娘利索地给她穿衣打扮。
香萼含糊应了两声,一时也想不到拒绝的话,任由她帮着梳了发髻换了外出的衣裳。走到小院果然有个丫鬟等着,眼生,穿了一身翠色衣裙,和她上回在谢府见过的样式一样。
她亲亲热热地挽了香萼的手,道:“你就是香萼姐姐呀,我们少夫人最近住在别院里,待着也是无聊,可巧想到你上回送去的手帕,就叫你去教教她怎么绣的。。。。。要是迟了,就安心住一晚。”
香萼回头和干娘打了个招呼,说了句若是晚了就不回来了。
虽不大情愿去,但既然想不好怎么拒绝也不敢轻易拒绝侯府少夫人的邀请,去都去了,香萼在马车上就开始讨教这位大少夫人的喜好脾性。
先前见过几面,似乎是很和气的一个人。
她讨教来的消息也是如此。
香萼笑了笑,和她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
车马行驶了大半个时辰才停下,不远处青山霭霭,微凉的春风裹挟着草木生发的气息扑面而来。
别院隐在山脚下,飞檐反宇。香萼跟着她一路分花拂柳走到一座嶙峋假山前,她忽然拍了拍脑袋道:“香萼姐姐你在这里等我一会儿,我这就去通报一声。”
她迈着小碎步飞一样跑远了。
香萼站在假山边,仰望明润天色。没一会儿就有个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人一把攥住了她的手腕,嘴里嗔怪道:“你怎么才来呀!”
换了个人,衣裳是一样的。
香萼下意识道:“对不住,想是路上耽搁了。”
“罢了罢了,你快跟我来吧。”
没一会儿,这个新来的人又转头责备了她几句没有打扮,将她拉到一个暖阁中重新梳妆上妆了一番。
香萼被她按着,觉得不大对劲。
她来见大少夫人,需要打扮得如此娇美吗?别院不知从哪里传来笙箫声,像是有人在欢畅宴饮。
“为何还要打扮?”
“见贵人之前当然需要修饰一番。”
“谢少夫人是在办宴会?”
“她当然不在啦,才出月子没多久经不起这等热闹,好了。”
她放下梳子,重新抓着香萼的手往前走,走到一处静悄悄的独立小院前,道:“进去吧。”
四下无人,香萼被她轻轻推了一下,推开了门。
内里帷幔层层叠叠,如水波荡漾,说不出的旖旎。
金猊香炉白烟袅袅,一抹香气钻入她的鼻中,如兰似麝,浑身上下一下子暖和起来,像是吃醉了酒,有团小火苗在体内乱窜一般,连带着脊背酥麻,双腿发软。
她跌跌撞撞向前走了两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