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深至此,劫数自招。劫亦是缘,路在脚下,是生门,亦是死关。执着如渊,回头…未必是岸。”
最后半句,如同偈语,带着玄奥的韵脚,回荡在每个人被定格的意识里。
随即,那虚影的目光扫过一片狼藉的涤尘居,扫过那被腐蚀的水晶柱,扫过青玉匣的碎片。
最后,在蓝鹤唳身上似乎停留了一瞬。蓝鹤唳深碧的眼眸深处,闪过一丝极其隐晦的波动,似是了然,又似敬畏。
“龙息草…西海深渊…”星光虚影的声音仿佛穿透了万古岁月,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沧桑,“龙族之殇,天地之悲。怨魂不散,执念成渊。至暗之地,方生至耀之光。欲取生机…需承其重,解其怨。”
他的话语如同预言,又如同一把钥匙,轻轻触碰了西海深渊那扇禁忌之门的一角。
“定”的力量开始消散。却如冰雪消融,时间的齿轮重新开始转动。
凝固的空气重新流动,停滞的能量开始恢复运转。
龙后汐玥的赤炎龙爪随着“定”力的消失,其上蕴含的毁灭性力量竟也如潮水般退去,只剩下一个僵硬的姿态。
她猛然收回手,踉跄后退一步,赤瞳死死盯着那正在快消散的星光虚影,嘴唇翕动,却不出任何声音,只有无边的震撼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在翻涌。
敖烈前冲的势头因突然失去“定”力而猛地一滞,他闷哼一声,强行稳住身形,胸前伤口再次崩裂,剧痛让他眼前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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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立刻转头,赤金瞳孔死死盯住那即将消散的虚影所在之处,眼中充满了惊疑和一种抓住救命稻草般的急切。
他刚才听到了,这位存在提到了深渊,提到了生机!
松涛则完全懵了,呆呆地看着刚才虚影出现的地方,又看看跪地的龙王,完全不明白生了什么。
只觉得刚才那股冻结灵魂、连时间都停滞的恐怖威压散去后,双腿还在不受控制地打颤。
他用力眨了眨眼,确认那星光凝聚的身影确实消失了,才结结巴巴地小声问:“掌…掌门师兄…那…那是哪位大能啊?好…好可怕…”
蓝鹤唳没有立刻回答,他依旧低垂着眼帘,深碧的瞳孔在浓密的睫毛下飞快地转动,似乎在急盘算着什么。
老祖宗的现身,彻底打乱了他预设的节奏,却也验证了他最深的猜测。
那番关于“承重解怨”的话语…他无声地吐息,将最后一丝“果然如此”的了然和计划被打断的些微懊恼彻底压回心底。
再抬眼时,已恢复了惯有的几分跳脱,只是眼神深处多了一抹难以言喻的凝重。
他拍了拍松涛的肩膀,力道有些沉:“别问,知道太多对你没好处。记住,刚才看到的,出去后烂在肚子里。”
“噗通”一声闷响打断了他。
是敖烈!老祖宗的“定”力一散,他身上那股强行爆的、带着自毁意味的龙力也随之溃散。
剧痛、失血和强行挣脱陆吾神力压制的巨大消耗瞬间反噬!
他再也支撑不住,双膝重重砸在冰冷坚硬的寒玉地面上,出一声压抑的痛哼。
大股大股暗红的血液从胸前崩裂的伤口涌出,迅染透了衣襟,甚至在他身下晕开一小滩刺目的红。
陆吾低吼一声,额上金纹大亮,更为凝练的神光如同实质的金色锁链,顷刻缠绕上敖烈周身。
强行稳住他濒临崩溃的龙元和狂躁的心神,同时也止住了汹涌的出血。
但这强行灌注的神力,也让敖烈的身体如同被架在火上炙烤,每一寸筋骨都在出呻吟。
然而,身体的崩溃并未湮灭他眼中的火焰!他猛地抬头,赤金的瞳孔因为剧痛和极致的渴望而收缩如针尖。
死死盯着龙后汐玥,声音嘶哑得如同砂轮摩擦:“母…母后!老祖宗…老祖宗的话…您听见了!深渊…生路!”
他每说一个字,嘴角都溢出新的血沫,眼神却燃烧着不容置疑的疯狂,“玉儿…等不了!让我…去!”
龙后汐玥站在原地,身体微微颤抖。老祖宗那穿越万载时光的威严声音和洞悉一切的目光。
犹如冰水浇头,将她之前的滔天怒火浇熄了大半,只剩下冰冷的余烬在心口灼烧,带来的是更深、更刺骨的恐惧和一种被无形力量碾压的无力感。
老祖宗…竟然为这死局开口了!他提到了“生机”,提到了“深渊”,甚至提到了“承重解怨”…这几乎等同于为敖烈闯深渊之举,披上了一层她无法正面违抗的“天命”色彩!
这让她感到窒息般的憋闷和愤怒!凭什么?凭什么她的儿子就要去承受这一切?!
那深渊是绝地,是万古的诅咒,老祖宗轻飘飘一句话,就能抹去那里的凶险吗?!
“听见了又如何?!”龙后猛地踏前一步,赤瞳死死盯着跪伏在地、浑身浴血却依旧倔强昂头的儿子。
声音因为强行压抑的复杂情绪而变得异常尖锐扭曲,“老祖宗是说有生机,可那是什么生机?!是九死一生!是让你拿命去赌那渺茫到看不见的一线可能!老祖宗神通广大,然物外,他看到的‘生路’,对你来说可能就是粉身碎骨的死路!你现在的样子,连这涤尘居都走不出去,拿什么闯深渊?!啊?!”
她越说越激动,声音拔高,带着绝望的哭腔,“你非要逼死母后是不是?!非要让我亲眼看着你被那怨灵撕碎、被暗涡吞噬、永世不得生是不是?!”
她的质问如同泣血的利刃,狠狠刺向敖烈,也刺向一旁沉默的龙王敖闰。
敖闰缓缓从地上直起身。他脸上的激动与敬畏尚未完全褪去,但望向妻子和儿子时,那份沉甸甸的痛苦与责任再次压上了肩头。
他胸膛上那道狰狞的、散着阴寒怨气的焦黑伤疤,在撕开的衣襟下无声地控诉着深渊的恐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