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一枚稳定的学渣,不论是这里的预考还是现代的高考,程颂都是挂尾入围。
他读书的态度一直很端正,奈何资质过于平常。好在现代社会风气自由,天地广阔,跨出小院的程颂长了许多见识,早从资质平庸的自我质疑中解脱了。
他就是正常水平的智商,年纪小学得慢很正常。早前的那些夫子多是不擅教学,来他家混银子,教不下去了就把责任都推到他身上。当初自己也被那些评价困住了,越学越轴,才会让祖母担心他学傻了。
他们这里的国号是大琞。预考相当于报考秀才的资格考试,三年两次,由县级官府主办,每个县城的通过人数限制在三十至四十之间。
程颂能挂上榜尾,除了拼尽的实力和运气,也依赖最后的钱夫子足够尽心,使出洪荒之力教了三年,总算助他挤上了预考榜单。
放榜之日,掉发严重的钱夫子领了赏钱,含泪推拒了谢师宴,连夜从程家辞别,归乡休养去了。
之后程颂在青寿镇私塾试读了一阵,那先生的水平远不如辞职跑路的钱夫子。
祖母无奈之下才决定将他送去长宁县的官办县学。
倒数第一也有入学资格,就是束脩需要全额缴纳,程家不缺那点束脩,只是祖母担心他年纪还小,一人在外有些不舍。
正收拾着,前院下人来请,说是老爷回来了,唤大少爷过去。
二十年不见,程颂走在路上回忆着这个爹的一切。
家里的铺面和田地都是祖产,他爹没什么本事,正如画砚所言,每日不是混茶馆就是跑戏楼。幸好没染上太烧钱的恶习,靠着啃老本也能不愁温饱。
碍着孝字当头,以前的程颂觉不出这里的不妥。但见识过现代社会、学习过古代历史之后,现在的他不敢说胸怀大志,至少有了居安思危的意识。
家里这点儿底子不薄也不厚,将来能分到他手里的最多二百亩田地,随便一个天灾人祸就能让他和画砚拥抱贫穷。等去了县学,他得好好筹划一番,不能白费了穿越学来的这些本事……
程父和现代的程颂爸有五六分相似,只是大琞这爹操心少营养好,囤得有些圆润。程颂到的时候,他正垂眼安坐,等着给大儿子训话。
林春杏坐在下首。这姨娘是个爱捯饬的,正月马上过了还是一身淡红色的衣裙,怀里抱着两岁的程晖。八岁的程胜和五岁的女儿程晓站在两侧。
程颂看向印象不深的弟弟妹妹。几个孩子样貌都不错,只是神情都有几分紧绷,不知是畏惧上座的爹,还是不喜刚进门的自己。
程颂向爹和姨娘都施了礼。二十年不见,他对这两人的怨烦早都消散了,尤其是林春杏,连模样都是刚看见才想起来。如今再见,就和拜访一门远亲差不多。
林春杏见程颂居然主动向自己问好,眉眼使劲抬了抬,堪堪憋住了没说话,三个小的倒是都恭敬地喊了大哥。
程家没有正规成文的家学传承,门风却是清正。老夫人极重风骨气韵上的规矩,几个孩子的言行礼仪皆由她亲自教导,从学步说话时便已开始。
程父都没什么异议,林春杏更不敢替孩子叫苦。
程颂应了弟弟妹妹的问好,转头看向他爹。
“去到县城须要刻苦向学,不可懈怠,更不可学那些膏粱之辈贪图享乐耽误学业。”
程父半垂着眼给儿子训话。生病的事他也听说了,但见程颂神色如常便没多问,只交代了几句场面话,语调中满是应付,找不出一丝温情。
程颂自小多是亲娘照料教导,他爹一直就是甩手掌柜。他六岁时林春杏进门,此后父子俩甚至几日才会见上一面,互动更是连点赞之交都不如。
“孩儿明白。”
程颂微微垂首。
“那下去吧,收拾好行李明日一早出发就不用过来了。”
“是,爹,那孩儿的束脩?”
程颂先是点头,之后挺直腰身要钱。
刚刚画砚和自己一起出门,说是要再去找管家要几盒牙粉。一两牙粉才八文钱,不能都指着孩子薅羊毛,自己也得尽尽力。
而且这爹也确实过分,学费都不给还担心浪费呢。
“咳咳,怎么束脩还没给颂儿?”
程父刚摆完当爹的威风,心头正美,没成想儿子抬手就上了份账单,赶紧把锅甩给林春杏。
“呵呵,还不是这几日事情多,有些耽搁了,这就去取。”
林春杏也愣了下,想辩白又没敢开口,只能接下这句责难。别说她没扣着不给钱,就算真耍点心眼又如何。侧室不喜正妻的儿子,那不天经地义嘛!
不过束脩的事情她还真不是故意拖延,是根本没想过这钱需要她出。
收起林春杏取来的银钱,程颂也不废话了,与父亲道别后转身回了自己院子。
林春杏在程颂面前逞不起威风的缘由也很简单,程颂平日的花费都不归她分配。
周宜离世前就料到即使没有林春杏,丈夫也必定再娶,所以早早就将私房首饰和银票都交到了儿子手里,并叮嘱他仔细收好,平日的花销就从程家支取,除非程家倒了或将来程颂成家单过了,再把这钱取出来花用。
母亲去世后,程颂带着画砚在自己屋中院中好一顿凿墙打洞,将这些家底分藏在了各处,仅留一份备作日常急用。
虽然亲爹送不了温暖,好在还有程老夫人心疼孙子,院子的固定开支都让人按月送来,私下还经常给他塞些零花。当初的程颂又是个大门不出的性子,一直都没碰上急用的机会。
去县城读书生活的费用老夫人也给了,只是没点明是束脩还是日常用度。程颂也是看不惯父亲只嘴上当爹的做派,没忍住才顺便坑了一把。
晚间洗漱过后,程颂躺在床上分外清醒,思索着自己是怎么穿回来的。
想着想着也不知什么时候睡着的,再睁眼就发现眼前的景象居然又换成了现代的自己家!
这这这……怎么又穿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