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笔钱,后来我还给温言了。”陆延舟说,“以你的名义。所以他告诉你,手术费已经用医保报销了大部分,实际上……是我想办法补上了缺口。”
苏念后退一步,背抵在冰冷的门板上。
她感觉整个世界都在旋转。
这些年,她以为父母是靠着自己的退休金和她的接济勉强生活。她以为母亲的手术是温言的恩情。她以为所有的一切,都是她自己咬牙扛过来的。
可原来,在她不知道的地方,陆延舟的手一直伸得很长。
“为什么?”她问,声音嘶哑,“你做这些,是为了什么?为了让自己良心好过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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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延舟摇头,眼泪从他深陷的眼眶里滚落:“不。念念,我做这些,不是为了赎罪。我知道我犯的罪,永远赎不清。我做这些……只是因为我爱你。”
“闭嘴!”苏念突然尖叫起来,声音刺破病房的寂静,“你不配说爱!陆延舟,你如果真的爱我,就不会在我躺在手术台上的时候去陪别人看烟花!你如果真的爱我,就不会在我父母跪下来的时候说出那种话!你如果真的爱我,就不会把我逼到抑郁症作,逼到想死!”
她浑身都在抖,眼泪不受控制地涌出来。这么多年积压的恨、痛、委屈,在这一刻像火山一样喷。
“你现在做这些算什么?施舍?怜悯?还是你觉得,给我父母一点小恩小惠,就能抵消你对我做的一切?”她指着自己胸口,“我这里,陆延舟,我这里已经烂了!被你亲手挖空、踩碎、碾成粉末!你现在说爱?你配吗?”
陆延舟看着她歇斯底里的样子,脸上的血色一点点褪尽。他想伸手去碰她,但约束带限制了他的动作。
“我知道我不配。”他哽咽着说,“念念,我从来没想过要你原谅。我做这些,只是……只是想做点什么。哪怕只是让你父母过得好一点,哪怕只是减轻一点点你的负担。我知道这改变不了什么,我知道我还是那个该死的混蛋,但是……但是我控制不住。”
他抬起头,眼泪顺着脸颊流进衣领:“我爱你,念念。从你离开的那天起,我才明白什么是爱。不是占有,不是控制,不是理所当然地享受你的付出。爱是……是希望你过得好,哪怕那个‘好’里没有我。”
苏念死死咬着嘴唇,血腥味在口腔里蔓延。她想反驳,想骂他虚伪,想把他说的每一个字都扔回他脸上。
可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不出声音。
窗外的雨声渐渐小了。天边泛起一抹鱼肚白,黎明将至。
病房里陷入长久的沉默。只有陆延舟压抑的啜泣声,和苏念粗重的呼吸声。
良久,苏念终于开口,声音平静得可怕:“说完了吗?”
陆延舟点点头,又摇摇头:“还有一件事……你父亲去年摔了一跤,骨折了,住院半个月。医药费……也是我付的。我以社区救助的名义,没让他们知道。”
苏念闭上眼睛。
她想起去年春节,她给父亲打电话,父亲声音有点虚弱,她说怎么了,父亲笑着说:“没事,就是年纪大了,腿脚不利索,摔了一跤,小问题。”
她当时忙着“新生”的筹备,没多想,只多打了一笔钱。
原来,那也不是小问题。
“陆延舟。”她睁开眼睛,眼神里什么都没有了,只有一片死寂,“你知道我最恨你什么吗?”
陆延舟看着她。
“我最恨的,不是你对我坏。”苏念一字一句地说,“我最恨的,是你对我坏的同时,又偷偷摸摸地对我好。你让我恨你恨得不够彻底,爱你又爱得遍体鳞伤。你把我变成了一个怪物,一个连自己的感情都分不清的怪物。”
她转身,手放在门把上。
“念念。”陆延舟在她身后叫住她,声音很轻,“你父母那边……我会继续照顾。你不用担心。还有……对不起。”
苏念没有回头。
她拉开门,走出去,又把门关上。
走廊里,周医生等在那里,欲言又止。
“周医生。”苏念说,声音冷静得像在谈论天气,“给他治疗吧。用最好的药,最好的心理医生。让他……活下去。”
周医生愣住了:“苏小姐,您……”
“我不是原谅他。”苏念打断他,眼神空洞,“我只是不想让他死得这么便宜。他欠我的,还没还清。”
说完,她朝楼梯口走去。
身后传来病房里陆延舟压抑的哭声,像受伤的野兽,绝望而破碎。
但她没有回头。
一次也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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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医院大楼时,雨已经停了。天边泛起朝阳的金光,照亮了湿漉漉的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