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医生交换了眼神,最后主治医生摇了摇头:“这是目前医学能提供的……最人道的选择。”
“人道?”苏念突然开口,声音冷得像冰,“让他昏迷到死,就是人道?”
“苏小姐,你见过o级疼痛是什么样子吗?”疼痛科专家看着她,眼神里有同情也有无奈,“那是比分娩痛还要剧烈十倍的痛苦。是每分每秒都在受刑。很多病人到最后会哀求医生结束他们的生命,因为实在……太疼了。”
苏念想起早上陆延舟的惨叫。想起他咬破的嘴唇。想起他涣散的眼神和破碎的哀求。
她的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疼得几乎无法呼吸。
“我们需要家属签字。”主治医生推过来一份文件,“同意使用深度镇静镇痛方案。”
文件的标题很简洁:《临终镇静治疗知情同意书》。
周婉华的手颤抖着伸向笔,又缩回来,再伸出去。反复几次后,她终于抓住笔,笔尖悬在签名处,却迟迟落不下去。
“签了……他就真的……”她哽咽着说不下去。
“伯母,这是为了让他少受罪。”温言轻声说,他的眼睛也是红的。
周婉华看着温言,又看看苏念,最后目光落在文件上。她的眼泪大颗大颗地掉下来,砸在纸上,晕开一片水渍。
笔尖终于落下,写了一个“周”字。
就在这时,苏念突然站起来,一把夺过那份文件。
“我不签。”
她的声音不大,但异常坚定。会议室里所有人都看向她。
“念念……”周婉华愣住了。
“我说,我不签。”苏念重复,把文件放在桌上,“他不会同意。他清醒的时候说过,不要用这种方式。”
“可是他疼啊!”周婉华几乎崩溃地喊出来,“你看不见他疼成什么样子吗?!那是你爱过的人!你怎么忍心看他那样受苦?!”
“正因为爱过,”苏念盯着周婉华,一字一顿地说,“我才知道他要什么。”
她转向医生:“继续目前的止痛方案。加大剂量,但不能让他昏迷。”
“可是——”
“没有可是。”苏念打断主治医生,“他是我的前夫,我是他法律上最近的亲属。我有权利做这个决定。”
会议室里再次陷入沉默。
温言看着苏念,眼神复杂。良久,他开口:“我会调整方案。但苏念,你要有心理准备……接下来的日子,会很难。对你,对他,都很难。”
苏念点点头:“我知道。”
她知道。她比谁都清楚。
她看过陆延舟疼起来的样子,看过他神志不清的样子。她知道接下来的每一天,都可能是地狱。
但她记得他清醒时说的话:“念念,我希望你记住的,是湖边那个还能对你笑的陆延舟。”
她也记得自己撕掉放弃治疗同意书时说的话:“我不准你放弃。”
既然不准他放弃,就要陪他走完最难的路。
哪怕那条路布满荆棘,鲜血淋漓。
---
接下来的三天,是苏念人生中最漫长的七十二小时。
陆延舟的疼痛作越来越频繁。止痛药的剂量已经加到极限,但每次药效只能维持两三个小时。药效一过,疼痛就像潮水般涌来,瞬间将他淹没。
他开始出现幻视。
有时他会指着空无一人的墙角,惊恐地喊:“谁在那里?!走开!走开!”
有时他会对着窗户自言自语:“爸,你怎么来了?我还没准备好……再给我一点时间……”
更多的时候,他分不清过去和现在。
“念念,毕业典礼要迟到了!”他焦急地拉着苏念的手,“快走,我给你占了第一排的位置!”
苏念忍着眼泪:“毕业典礼……已经过去十三年了,陆延舟。”
陆延舟茫然地看着她:“十三年?那我们……结婚了吗?”
苏念点头。
“我对你好吗?”他小心翼翼地问,眼神纯真得像个小男孩。
苏念张了张嘴,说不出话。
陆延舟却从她的沉默里读懂了答案。他的眼神黯淡下去,喃喃自语:“我对你不好……我肯定对你不好……不然你怎么会哭……”
然后他又陷入疼痛,蜷缩起来,疼得连哭的力气都没有。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四天晚上,陆延舟的情况急转直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