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陆延舟很久很久没有见过的,纯粹的、没有任何阴霾的笑容。
但那个笑容不是给他的。
她从头到尾,只看了他那一眼,然后就再也没有把目光投向玻璃窗外。她的世界里,此刻只有女儿。
陆延舟的手按在玻璃上,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伤口在剧烈疼痛,但那种痛,比不上心里万分之一。
又过了十二小时,苏念被转移到病房。
陆延舟坚持要住在她隔壁,医生拗不过他,只能同意。两个病房之间的门没有上锁——这是陆延舟手术前就要求好的。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如果她有事,我要第一时间知道。”他当时这样说。
现在,那扇门虚掩着。
陆延舟能听见隔壁病房传来的声音——盼醒了的啼哭,苏念温柔的哼唱,护士换药时的轻声交谈,还有温言每天准时到来的脚步声。
温言每天都来。
以主治医生的身份,以朋友的身份,以……苏念现在最信任的人的身份。
陆延舟躺在病床上,听着隔壁的动静。他的伤口愈合得比预期慢,因为他不肯好好休息,总是挣扎着要坐起来,要走到门边,哪怕只是从门缝里看一眼苏念的背影。
第七天,陆延舟终于能勉强下床走动了。
他扶着墙壁,一步一步挪到那扇门前,透过门缝,看见苏念正靠在床头,抱着盼盼喂奶。晨光从窗户洒进来,给她和女儿镀上一层金色的光晕。
美好的画面。
刺痛他眼睛的画面。
因为温言也在。
温言坐在床边椅子上,手里拿着一本病历,正在轻声和苏念说着什么。苏念偶尔点头,侧脸的表情平静而柔和。
那是陆延舟渴望了太久,却从未真正拥有过的“寻常时刻”。
他推开了门。
病房里的三个人同时抬起头看他。
盼盼还在专注地吃奶,小拳头一握一握的。苏念脸上的柔和瞬间褪去,变成了一种戒备的平静。温言站起身,眼神复杂地看着他。
“陆先生,你应该卧床休息。”温言率先开口。
陆延舟没有理会他,他的眼睛只盯着苏念。
“念念,”他的声音因为虚弱而颤,“你……感觉怎么样?”
苏念低头看着怀里的女儿,没有看他,淡淡地说:“还好。”
“伤口疼吗?”
“不疼。”
“肝脏有没有排异反应?”
“暂时没有。”
一问一答,机械而疏离。
陆延舟的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了。他扶着门框,往前走了两步,但腹部伤口传来的剧痛让他不得不停下来,额头渗出冷汗。
“陆延舟,回去躺着。”温言皱眉道,“你这样伤口会裂开。”
“我想和念念说几句话。”陆延舟固执地看着苏念,“就几句。”
苏念终于抬起头,看向他。
她的眼神很平静,平静得像一潭深不见底的湖水,没有任何波澜。
“你说。”她的声音也很平静。
陆延舟张了张嘴,突然现千言万语堵在喉咙里,却一句也说不出来。他该说什么?道歉?忏悔?还是诉说这些天守在玻璃窗外的煎熬?
那些话,在她平静的眼神面前,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我……”他艰难地开口,“我把肝给你,不是想逼你原谅我。我只是……只是想把欠你的还给你。”
苏念静静地看着他,等着他说下去。
“三年前,你给我肝,救了我的命。”陆延舟的声音开始颤抖,“三年后,我差点因为肝癌死了,是你逼我去检查,逼我治疗,又救了我一次。现在……现在我把肝给你,我们之间……是不是两清了?”
病房里陷入死寂。
盼盼吃饱了,吐出乳头,在妈妈怀里满足地打了个小哈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