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手掌在小灵后背轻轻拍着,像在安抚一只受惊的小动物。
裴寂青想他女儿了。
他们已经一个多星期没联系。
梁仪前两天发消息说,他天天替他们求平安,盼着他们早点回去。
裴寂青心里头也是这么想的。
裴寂青听沈晖星提过两回,说亚联那边催得紧,要他们赶紧把乱子平了。
话里没带情绪,但裴寂青知道他压力不小。岑岳安借机施压,话里话外都是问责的意思。
沈晖星面上不显,该干嘛干嘛,只是裴寂青能感觉到他的压力。
早点结束当然有早点结束的打法,速战速决,火力压制,不计代价。上面的人都在催,报告一份接一份地往沈晖星桌上堆,通讯器里的命令一道比一道急。
可临河区还困着几十号平民,子弹不长眼,炮火更不认人。
沈晖星眉头就没松开过,手指在作战地图上来回划了几道,最后重重按在临河区那个红圈上。
有时候看他烦得厉害,裴寂青会下意识走过去,手指搭上他太阳穴,不轻不重地按两下。
沈晖星明显愣了一瞬,转头看他时眼角还带着没散尽的焦躁,却已经亮起一点笑意。
裴寂青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不怪他,这几乎是以前下意识的行为。
裴寂青突然开口:“当初我和岑岳安一起算计你的事,你恨我吗?”
沈晖星正在调整作战地图的手顿了一下,转头看他,眉头微皱,似乎没料到他会突然提起这茬。
“都过去的事了,再说岑岳安这几年被我挤兑得不轻,他肯定早就后悔跟你合作。”
裴寂青没接这句调侃,直接切入正题:“他现在拿这件事发作了是吗?”
他盯着沈晖星的眼睛:“沈晖星,你怎么想的,人要保吗?”
沈晖星转过身正对着他,目光很沉,很稳:“我知道你为什么来,你不想让这里变成另外一个下城区,对吗?”
他停顿了一下:“我也是这样想的。”
裴寂青说:“好,我信你。”
这一刻,他相信的不是那个标记过他的Alpha,而是军部战报上那个从未失手的名字,沈晖星,三个字就足够让前线士兵挺直脊背的存在。
裴寂青翻出他带那张符,虽然不是他亲自求的,但当初也花了不少钱,被他折成方正的小块,塞进沈晖星的内衬口袋。
裴寂青喃喃道:“这据说挺灵的。”
手指在多按了两秒才抽回来。
联盟军部的会议室里,剿灭方案的投影在沙盘上不断变换,红色箭头像毒蛇般咬向反叛军腹地。
沈晖星握着最终决策权,但每次签完字,办公室的通讯器就会准时响起。
后方的人,把弹药损耗数字念得像催命符。
战线每延长一公里,补给车队就要多翻三座山。
裴寂青不止一次听见沈晖星骂人。
通讯器被摔在桌上发出一声闷响,紧接着就是一句压着火的脏话。
再怎么端着文明人的架子,沈晖星终归是在战场上摸爬滚打过来的。
子弹擦着耳边飞过去的时候,没人会讲究措辞。
骂完了,该干的活一样不落,转头又去盯下一轮部署。
那天他找遍整个驻地都没看见小灵,问谁都说没注意。最后在防护网边缘找到半截裙摆,鹅黄色的布料勾在铁丝上,像只被钉住的蝴蝶。
裴寂青站在防护网前,有些犹豫。
他想起小灵仰着脸对他说“要是你是我妈妈就好了”时的样子,小姑娘眼睛亮得像是盛满的期待。
突然一声短促的惊叫,是小灵的声音。
裴寂青跨过防护网,就往声源处冲,他紧紧抓住了腰间的枪,随时做好了开枪的准备。
可刚拐过转角,后脑就抵上了冰冷的枪管。
反叛军的人动作很快,他连掏枪的机会都没有。
小灵和裴寂青被粗暴地拽到几个人中央,裴寂青手指抓住一颗石子紧紧攥在手里。
小姑娘瘦小的身子像片落叶似的抖。
有人抬手给了小灵一耳光,清脆的响声格外刺耳。
“让你去打探消息,就带回来这么个玩意儿?”为首的啐了一口,枪管在小灵太阳穴上不轻不重地敲了敲。
裴寂青看着小灵蜷缩着,她脸上还带着指印,难过地看着他。
四道阴影笼罩下来,两男两女,为首的男人用刀尖挑起裴寂青的下巴:“就地埋了吧,带回去太麻烦。”
裴寂青心想自己不能死。
他喉结滚动了一下,特别害怕道:“你们不能杀我!你们知道我是谁吗?我是沈晖星的Omega,杀了我,他不会放过你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