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次收回,每一次归还,他都刻意营造出一种来之不易的珍重感。
他要让秦灼潜意识里觉得,这块玉佩,是他用“表现”换来的,是帝王恩宠和赦免的象征,值得他时刻佩戴,小心珍藏。
他成功了。
秦灼果然越来越在意那块玉佩,虽然嘴上依旧嫌弃,但但凡他收回,那小子总会变着法儿地丶别别扭扭地“表现”好,试图早点拿回去。
看着秦灼小心翼翼将玉佩收好的模样,他心头那份沉重的负罪感才能稍稍减轻些许。
他利用了他的珍惜,算计了他的性情,只为了…让那块承载着他最後气运和希望的石头,能牢牢地丶长久地待在他身边。
只要玉佩在秦灼常居的殿内,那逆转生机的阵法便能持续运转,一点点,无声无息地,将他的生命本源渡过去。
这是他向那虚无缥缈的“世界意识”换来的丶唯一的机会。
他甚至不敢去想,若秦灼知晓这“免死金牌”背後真正的代价,会是如何反应。
是愤怒?是憎恶?还是…那孩子心思纯澈,或许会更难过吧?
所以他不能说。
永远也不能说。
他宁愿他永远以为那只是一块有些特殊的赏赐,宁愿他永远活在“帝王恩宠”的假象里,哪怕这恩宠背後,是他早已注定的枯竭与消亡。
同意秦灼留在黑风城,亦是他棋盘上至关重要的一步。
那不仅仅是纵容,是补偿,更是深远的布局。
他需要秦灼远离京城这是非旋涡,在相对简单的北境军中建立起实实在在的威望,赢得那些耿直将领发自内心的敬服。
他需要让朝野上下,乃至天下百姓都看到,安远侯世子丶秦贵妃,并非只是深宫佞宠,他有勇有谋,能于国难时挺身而出,守土安民。
那些捷报,那些功绩,他都让人刻意在民间宣扬。
他要为秦灼积攒足够的政治资本和民间声望。
唯有如此,在他离去之後,秦灼才能以“监国”之名,而非仅仅“皇後”之身份,稳住朝局,震慑宵小。
军方的支持,民心的倾向,都将是他未来最坚实的护身符。
这一切,他都在暗中推动,算计得分毫不差。
唯独算漏了自己这具不争气的身躯,和…秦灼那双越来越敏锐丶渐渐染上忧色的眼睛。
“阿灼…”他无声地啓唇,念出这两个刻入骨髓的字眼,喉间压抑着剧烈的咳嗽,带来一阵撕心裂肺的痛楚。
不能再等了。
他必须加快速度。
挣扎着,他扶着门板,一点点站起身。
眼前依旧发黑,四肢百骸都叫嚣着虚弱与疼痛,但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里,却重新燃起冰冷而决绝的火焰。
他走到御案前,摊开一份空白的圣旨。
笔尖蘸饱了朱砂,悬于纸上,微微颤抖。
他需要更狠,更快,在自己彻底倒下之前,为他的小倔驴,扫清最後一点障碍。
哪怕…手段会更不堪。哪怕…会被他更早地察觉丶甚至怨恨。
也顾不得了。
朱笔落下,字字千钧,却透着一股不惜一切的疯狂与孤注一掷。
窗外,雪又渐渐大了起来,无声地覆盖着这座巨大而冰冷的囚笼。
也覆盖着,一颗正在疯狂燃烧丶急于燃尽最後光热,只为照亮另一人前路的帝王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