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酸涩
连日的阴霾并未随着雪停而散去,反而沉甸甸地压在北境的风沙之上。
秦灼坐在窗边,指尖无意识地拈着一颗未嗑的瓜子,目光却穿透窗棂,落在远处宫道尽头那巍峨肃穆的慈宁宫方向。
萧玄奕的异常像一根细刺,扎在他心头,不深,却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他那份不对劲。
那苍白的脸色,冰凉的指尖,强撑的平静,还有那日益沉重的丶几乎要将他一同拖入深渊的疲惫感…
政务繁忙?旧疾复发?
秦灼不是傻子,更不是那些能被轻易糊弄的朝臣。
他是在尸山血海里滚过的人,对生机与死气有着近乎野兽般的直觉。
萧玄奕身上的气息,不对,很不对。
他猛地站起身,瓜子从指缝滑落,嗒一声轻响。
不能再这麽等下去,不能再被他那套轻描淡写的说辞搪塞过去。
他要去问个明白。
不是问那个锯了嘴的葫芦皇帝,而是去问这宫里,或许唯一一个还能丶还敢对他说几句真话的人。
………
慈宁宫的暖香依旧沉郁,却带着一种陈旧的丶仿佛与世隔绝的安静。
太後歪在暖榻上,听着秦灼有些凌乱却强自镇定的叙述,手里那串沉香木佛珠拈动的速度,几不可查地慢了下来。
她保养得宜的脸上看不出太多情绪,只有那双历经风霜的凤眸,在听到“晕眩”丶“咳血”丶“冰凉”等字眼时,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淡的丶了然的阴霾。
“…他就是这麽说的,只是累着了,旧疾。”秦灼说完,端起茶杯猛灌了一口,试图压下喉间的干涩和莫名的心慌,眼睛却紧紧盯着太後,“母後,您…可知晓究竟?”
太後沉默了片刻,佛珠在指尖停顿。
她擡起眼,目光落在秦灼年轻而焦灼的脸上,那眼神复杂难辨,有审视,有怜悯,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沉重。
“皇帝的心思,深着呢。”她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种久居深宫磨砺出的平淡,却字字清晰,“他不想让人知道的事,便是哀家,也未必能探到根底。”
秦灼的心沉了下去。
但太後的话并未说完。她微微直起身,将佛珠搁在一旁,目光扫过殿内垂手侍立的宫人。
无需言语,宫人们便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合上了殿门。
殿内只剩下她们二人,以及炭盆偶尔爆开的噼啪声。
太後这才重新看向秦灼,凤眸微眯,压低了声音,那平淡的语气里透出一丝锐利和寒意:“不过,近来皇帝行事,确与往日不同。”
秦灼屏住呼吸。
“晋封安远侯为世袭镇国公,赐丹书铁券…这是泼天的恩赏,亦是烫手的山芋。若无足够底气,便是将秦家架在火上烤。”
太後的声音又冷又静,像是在分析一盘与己无关的棋局,“还有那几个不成器的宗室,往日里小打小闹,陛下睁只眼闭只眼,如今却骤然下此狠手,圈禁的圈禁,削爵的削爵…”
她顿了顿,目光如针般刺向秦灼:“这般急切,这般…不留馀地。倒像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