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掉。”她听见自己冰冷的声音在抖,带着一种虚张声势的强硬。她不能要这个孩子,不能和这个冷冰冰的男人捆绑得更深。
傅承聿终于正眼看她,目光锐利得像手术刀:“苏晚,你想清楚再说话。这不是你一个人的事。”
“我的肚子我做主!”
“涉及婚姻存续期间双方子女,根据协议以及相关法律,我有一半的决定权。”他语气平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或者,你想让你父亲刚刚缓过来的资金链再断一次?”
苏晚的脸色瞬间惨白。他用她最软肋的地方威胁她。她懂了,在这场突如其来的婚姻里,她根本没有筹码。
孩子的事,像一块巨石投入死水,激起的波澜却很快被更深的沉寂压下。傅承聿来的次数稍微频繁了些,带来了孕期维生素,冰箱里开始常备牛奶和水果,甚至换掉了那张硌人的硬板床,虽然新床依旧称不上多么豪华,但至少柔软了许多。
他依旧话少,但行动上却挑不出错处。苏晚的早孕反应来得凶猛,吐得天昏地暗。有一次她趴在马桶边吐得虚脱,抬头看见他不知何时回来了,倚在卫生间门口,手里端着一杯温水,眉头微蹙。
她以为他会嘲讽几句,他却只是把水递过来,然后生硬地拍了拍她的背。动作僵硬,甚至有点笨拙,与他法庭上挥斥方遒的模样判若两人。
苏晚愣住,心底某个角落莫名软了一下,随即又被更强的戒备覆盖。假象,都是假象。这男人冷静得可怕,一切行为都基于责任和协议。
某天下午,她孕吐稍缓,窝在沙里吃酸梅。傅承聿坐在餐桌旁对着笔记本电脑办公,侧脸线条冷硬。她鬼使神差地开口:“喂,傅承聿,你爸妈知道我吗?知道……孩子吗?”
他敲键盘的手指顿了顿:“不需要他们知道。”
“为什么?我这么拿不出手?”她有点赌气,大小姐的脾气又冒头。
他终于从屏幕前抬起眼,看了她几秒:“知道意味着麻烦。我们目前的状态,不适合应对麻烦。”
又是协议,又是规避风险!苏晚气闷,抓起抱枕捂住脸。
随着月份渐大,苏晚开始显怀。她网购了许多育儿书和孕妇装,快递盒子堆在门口。傅承聿有一次过来,看到那堆盒子,没说什么。第二天,她现客厅角落多了一个组装好的简易书架,那些书被分门别类摆了上去。
她摸着那粗糙的木架子,心里五味杂陈。
转折生在一个周末的傍晚。傅承聿难得这个时间在家,正在厨房煮面。苏晚接到一个电话,是她以前小姐妹的,语气兴奋又暧昧:“晚晚!猜我看到谁了?你家傅律师!在铂悦府门口!那地方可是顶级豪宅,听说一平米这个数!他是不是在那儿有房产?藏得够深啊富婆!”
铂悦府?那个以天价和私密性着称的顶豪楼盘?
苏晚的心猛地一跳,下意识地看向厨房。傅承聿正端着一碗面出来,身上还围着那条与这老破小厨房极其违和的、价格恐怕能买下这里整个灶台的某奢侈品牌围裙。
“谁的电话?”他随口问,把面放在她面前。清汤挂面,卧了个荷包蛋,几点葱花。
苏晚盯着他,试图从他毫无破绽的脸上找出丝毫心虚:“一个朋友。说你……在铂悦府附近出现。”
傅承聿放筷子的动作没有丝毫停滞,语气平淡无波:“看错了。或者,客户小区。”他摘下围裙,搭在椅背上,“吃饭。”
他的反应太过自然,自然到苏晚几乎真的要相信是朋友看错了。可那句“铂悦府”像根刺,扎进了她心里。她开始不由自主地观察他。
他的西装,没有ogo,但剪裁和面料看上去极好;他的手表,是一块低调的积家,价值不菲;他开的辉腾,号称最低调的豪车……以前她只觉得这是他这类精英律师的标配,或许他确实收入很高。但铂悦府的房价,已经不是高薪能覆盖的概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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疑窦一旦种下,便疯狂滋生。
她开始在他偶尔留宿的清晨,假装未醒,偷听他讲电话。他的语气总是公事公办,偶尔会听到几个陌生的名字,语气会变得格外慎重,甚至带上一丝不易察觉的……恭敬?
有一次,他遗忘在沙上的文件袋滑落出一角纸张,她瞥见一个模糊的徽章和“信托”、“基金会”之类的字眼,复杂得乎她的认知。
他到底是谁?真的只是一个律师?
孕晚期的某次产检,傅承聿难得抽空陪同。医院走廊,迎面撞上一群西装革履、一看就身份不凡的人。为的中年男人看到傅承聿,明显一愣,随即脸上堆起极为热络甚至堪称恭敬的笑容,快步上前:“小傅先生?您怎么在这……”
傅承聿眼神微不可查地一冷,打断了对方的话:“李总,巧。陪家人体检。”他侧身半步,恰到好处地挡住了苏晚,隔开了对方的视线,语气疏离却不容置疑。
那位李总也是人精,立刻噤声,眼神在苏晚隆起的腹部飞快一扫,笑容变得谨慎又带点讨好:“哦哦,好,好!那不打扰,不打扰!”说完便领着那群人匆匆离开,姿态竟有些像落荒而逃。
苏晚不是傻子。那人的态度,那声突兀又咽回去的“小傅先生”,都透着不寻常。她猛地抓住傅承聿的手臂,声音紧:“他们是谁?他为什么叫你小傅先生?”
傅承聿垂眼看了看她抓着自己的手,没有挣脱,只淡淡道:“一个客户。认错人了。”
“傅承聿!”她声音扬高,引得周围人侧目。
他反手握住她的手腕,力度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控制感:“苏晚,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产检重要。”他目光沉静地看着她,那眼神深得像潭,让她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喉咙口。
那次之后,苏晚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她不再追问,只是观察得更细致。她甚至在网上搜索过“傅家”,信息寥寥,只隐约提及是底蕴极深的庞大家族,产业遍布全球,极其低调。而“傅承聿”这个名字,搜出来的只有他律所的简介和几桩着名的商业官司。
太干净了,干净得像被刻意处理过。
孩子出生在春天,一个七斤八两的男孩。皱巴巴红通通,像只小猴子,哭声却格外响亮。
生产过程耗尽了苏晚全部力气。她昏睡过去前,最后的印象是傅承聿站在产房角落,依旧站得笔挺,但握着手机的手指关节却微微泛白。
再醒来是在病房。单人间,安静宽敞。傅承聿坐在一旁的沙上,闭目养神。晨光透过窗帘缝隙落在他脸上,柔和了些许他冷硬的轮廓。他下巴冒出了青色的胡茬,眼底有淡淡的阴影,似乎一夜未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