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佳愿看着陶漾那双瞬间变得深沉、却又努力装作轻松的眼睛,混乱的大脑艰难地运转起来。她不是真的傻,只是被困得太久,麻木了。此刻,巨大的震惊和陶漾的暗示,像一道强光劈入迷雾。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就着陶漾的话,声音带着一丝刻意模仿的、受惊后的哽咽和委屈(这她最擅长):“我……我就是想给你热杯牛奶……手滑了……廷玮,你回来了?陶漾她……她又胡说八道气我……”
她的表演天赋在此刻挥了作用。
门内的周廷玮听到妻子这熟悉的口吻——委屈,抱怨,带着点对陶漾的“不满”,心里那根紧绷的弦稍微松了一些。也许,她真的没听到多少,只是被陶漾之前那句没头没尾的“讨债”吓到了,又刚好打翻了牛奶。
他尽量让声音听起来温和:“没事,一条地毯而已,让佣人收拾就好。时间不早了,都休息吧。”他没有再试图出来,这个时候,他需要冷静一下,理清思绪。这个陶漾,太邪门了!
“哦,好,晚安,周总。”陶漾冲着门板笑嘻嘻地应了一声,然后半扶半抱着几乎虚脱的陆佳愿,快离开了这是非之地。
她没有回主卧,而是直接把陆佳愿带到了隔壁的客房。
关上门,隔绝了所有可能的窥探。
陆佳愿立刻抓住陶漾的手,指甲几乎掐进她的肉里,声音压得极低,颤抖得不成样子:“漾漾……你刚才说的……是什么意思?我的孩子……不是意外?是不是?你告诉我!”
陶漾反手握住她冰冷的手,拉她在床边坐下,表情是前所未有的严肃。
“佳愿,你听我说。”她声音很低,却异常清晰,“我刚才只是为了诈他,故意说半截话,想看看他的反应。他的反应,你也看到了。”
陆佳愿的心沉了下去,是啊,周廷玮那瞬间的慌乱,做不了假。
“但是,”陶漾紧紧盯着她的眼睛,“我没有证据。我现在手里没有任何实质性的证据能证明那件事和他有关。我刚才那么说,是冒险,也是打草惊蛇。所以,你绝对不能现在去质问他,明白吗?一旦他有了防备,我们再想查什么,就难如登天了。”
陆佳愿的眼泪无声地流下来,巨大的悲痛和愤怒席卷了她:“所以……所以真的可能……”
“只是可能。”陶漾打断她,语气坚定,“在拿到铁证之前,一切都是猜测。佳愿,我需要时间,你也需要冷静。从现在开始,你必须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甚至要比以前更‘依赖’他,更‘爱’他,麻痹他,明白吗?”
陆佳愿茫然地看着她,仿佛不认识眼前这个心思缜密、眼神锐利的闺蜜。这真的是那个小时候只会抢她辣条、带着她爬树掏鸟窝的陶漾吗?
“漾漾……你……你这些年……到底经历了什么?”她哽咽着问。
陶漾的眼神闪烁了一下,闪过一丝难以捕捉的复杂,随即又恢复了那种混不吝的样子,伸手胡乱地擦掉她的眼泪:“还能经历什么?在地府打工还债呗,顺便学了点宫斗宅斗技能,不然怎么捞你这傻白甜?”
她知道陆佳愿此刻心里充满了疑问,关于她,关于过去,关于她为何此刻出现。但现在,不是详细解释的时候。
“别想了,先睡觉。”陶漾把她按倒在床上,扯过被子给她盖好,“天塌下来,也得先养足精神。记住我的话,装,像以前一样,甚至比以前更甚。其他的,交给我。”
陆佳愿看着她,虽然满心疑窦和惊痛,但奇异般地,陶漾那种笃定和强大,像一根救命稻草,让她在无尽的冰冷黑暗里,抓住了一丝微弱的光。
她点了点头,闭上了眼睛,眼泪却依旧止不住地从眼角滑落。
陶漾坐在床边,看着她颤抖的睫毛,知道她不可能睡得着。
她沉默了一会儿,忽然站起身,开始动手拆客房床上的被套和枕套。
陆佳愿疑惑地睁开眼:“你干嘛?”
“这屋太久没人住,一股子霉味,睡着难受。”陶漾手脚麻利地把被套枕套卷成一团,扔到角落,然后又从衣柜里抱出备用的,三下五除二换上,“好了,凑合睡吧。”
她自己也打了个地铺,就躺在陆佳愿的床边的地毯上。
“你……你就睡地上?”陆佳愿有些过意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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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然呢?跟你挤一张床?我怕你半夜做噩梦把我踹下去。”陶漾躺在地铺上,双手枕在脑后,看着天花板,“快睡,再瞪着眼睛我就给你唱地府安魂曲,保证你立刻去见阎王。”
陆佳愿:“……”
房间里陷入沉默,只有两人轻微的呼吸声。
过了很久,久到陶漾以为陆佳愿终于睡着了的时候,听到她极轻极轻地问:
“漾漾……那张欠条……是假的,对不对?”
陶漾在黑暗中睁着眼睛,没有立刻回答。
“……嗯。”半晌,她才低低地应了一声,“骗你的。哪有什么地府。”
“那你为什么……”为什么回来?为什么用这种方式出现?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后面的话,陆佳愿没有问出口。
陶漾翻了个身,背对着她,声音带着浓浓的、刻意装出来的困意: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睡你的觉。再啰嗦真唱了。”
陆佳愿不再问了。
她知道陶漾不想说。
但这一刻,她无比确信,无论陶漾为什么回来,无论她变成了什么样子,她都是来救自己的。
就像很多年前,那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举着半根捡来的、脏兮兮的棒棒糖,对被全班孤立、躲在角落里哭鼻子的她说:
“喂,陆佳愿,别哭了,这个给你吃。以后我罩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