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葬那天,只有张昭一个人。他蹲在墓前,将陈砚最喜欢的兰花籽撒在土里,轻声说:“你说过,这里的兰花开了最好看。等明年花开了,我再来看你。”
风穿过竹林,出沙沙的声响,像谁在低低应着。
从城郊回来,张昭去了趟陈家。他怀里揣着陈砚留下的陈家令——那是当年陈老爷子赐给嫡长子的信物,据说能调动陈家半数产业。
陈月正在花厅算账,见他进来,连眼皮都没抬:“有事?”
“这是父亲的东西,该还给陈家。”张昭将木牌放在桌上。
陈月瞥了眼木牌,忽然笑了:“一个死了的侧夫,还留着这东西做什么?早该收回来了。”她拿起木牌,随手丢给身后的侍女,“扔了吧,看着碍眼。”
“他是你兄长。”张昭的声音冷了下来。
“兄长?”陈月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他当年若不是自甘堕落去做侧夫,怎会落得这般下场?说到底,不过是个给文相府暖床的玩意儿罢了。现在死了,倒干净。”
张昭看着她刻薄的嘴脸,忽然觉得一阵荒谬。这就是陈砚念了一辈子的家族?这就是他忍气吞声做侧夫也要维护的亲人?更不要说当初陈家展迅猛,本来就已经是眼中钉,肉中刺,如果此时不依靠一个强大的靠山,能活到现在都是奇迹,更不要说现在的如日中天了,明明陈砚都已经选择了,哪怕是做侧夫要维护好陈家,可在别人眼里,这根本就是辱没门庭。
“我知道了。”他转身就走,没有再回头。
走出陈府大门,阳光刺眼。张昭站在街角,看着往来穿梭的行人,忽然觉得无比茫然。
他曾以为,凭着前世的知识,凭着这些年学的算计,总能在这个世界站稳脚跟。可到头来,他连最想保护的人都护不住。陈砚的死,像一记响亮的耳光,打醒了他——在这个女子为尊的世界里,男子纵有再高的才智,在那些手握权柄的女性眼里,也不过是随时可以丢弃的棋子。更何况陈砚只是个侧夫,连主夫沈阳的一根头都比不上。
张岚的警告,陈月的刻薄,甚至武瑶汐那看似善意的维护,背后都藏着同一种逻辑:男子,尤其是身份低微的男子,就该安分守己,不该妄想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他想起洛倾城临走时说的话:“阿昭,别被这世道困住。”
可他终究还是被困住了。困在文相府的规矩里,困在世人的偏见里,困在自己那点可笑的自负里。
回到文相府,张昭把自己关在院子里,三天没出门。青禾送来的饭菜热了又凉,他一口没动。他坐在窗前,看着陈砚亲手种的那盆兰花,忽然觉得很累。
原来他拼尽全力想要抓住的东西,在别人眼里,根本不值一提。一个侧夫的死活,在主夫和主母眼里,或许连一阵风都不如。
“公子,三公主来了。”青禾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带着点小心翼翼。
张昭没有应声。
武瑶汐推门进来时,就见他坐在窗前,背影单薄得像片随时会被风吹走的叶子。桌上的饭菜已经霉,案上的兰花也蔫了大半。
“你想就这样消沉下去?”她走到他身边,声音平静。
张昭转过头,眼底布满红血丝,像只受伤的困兽:“不然呢?我还能做什么?像以前那样算计?在他们眼里,我不过是个跳梁小丑。连父亲的命,都比不上主夫一句轻飘飘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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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眼里不是。”武瑶汐看着他,目光坚定,“在陈侧夫眼里,也不是。”
张昭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别过头去。
“陈侧夫让你平安活下去,不是让你像现在这样自暴自弃。”武瑶汐拿起案上的水壶,往兰花盆里浇了点水,“他护了你这么多年,不是让你在这点挫折面前就认输。”
“挫折?”张昭笑了,笑得比哭还难看,“这是挫折吗?这是命!是我们男子的命!再聪明又怎么样?再能算计又怎么样?在你们眼里,我们什么都不是!尤其是侧夫,连死了都没资格进祖坟!”
武瑶汐看着他激动的样子,忽然伸手按住他的肩膀。她的掌心温热,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我从没这么想过。”
张昭愣住了,抬头看她。
“在我眼里,你比京城里那些只会吟诗作对的公子强一百倍。”武瑶汐的目光很亮,像夜空里的星,“你查粮仓账册时的冷静,你应对镇国公夫人时的从容,你在马场教我看地形图时的专注……这些,我都看在眼里。”
她顿了顿,声音放轻了些:“陈侧夫的死,我知道你很难过。但你不能让他白白牺牲。你要活着,要活得比谁都好,这才是对他最好的告慰。”
张昭看着她,看着她眼底的真诚和坚定,心里那片冰封的角落,忽然裂开了一道缝。
是啊,他不能认输。不能让陈砚白白死去,不能让沈阳得意,更不能让那些看不起他的人如愿。
他缓缓站起身,走到案前,拿起那盆蔫了的兰花:“你说得对。”
武瑶汐看着他重新挺直的背影,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
“沈阳那边,我会盯着。”她走到门口,忽然停下脚步,“需要帮忙,随时找我。记住,你不是一个人。”
张昭没有回头,只是轻轻“嗯”了一声。
武瑶汐走后,张昭把霉的饭菜倒掉,换了身干净的衣服。他走到铜镜前,看着镜中那个面色苍白、眼神却重新燃起光的自己,深吸了一口气。
这个世界或许不公,或许残酷,但他不能就这么放弃。
他想起陈砚临终前的嘱托,想起武瑶汐坚定的眼神,想起洛倾城那句“别被世道困住”。
他拿起笔,在纸上写下两个字:“活着。”
窗外的阳光透过窗棂照进来,落在那两个字上,泛着淡淡的金光。张昭知道,前路依旧艰难,主夫沈阳的阴狠,母亲张岚的权柄,还有这世道对男子的偏见,都还在等着他。
但他不会再退缩了。
因为他不是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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