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敢想象门外那双死寂的眼睛,此刻会盛着怎样的情绪。
门刚拉开一条缝,时明月的目光就像有重量似的,“咚”地落在云湛身上。
那目光起初是亮的,像濒临熄灭的烛火突然窜起微光,满是毫不掩饰的沉迷与痴恋,仿佛要将云湛的模样刻进眼底。
可这光亮只维持了一瞬,下一秒就像被雨水浇灭,眸光沉沉地落了下去,连带着周身的潮气都更冷了几分。
“所以。。。你回来以後,是选择了温似雪麽?”
时明月开口时,先深吸了一口气,却没压住声音里的颤抖,每个字都像裹着冰碴,磕磕绊绊地从喉咙里滚出来。
她的肩膀也在轻轻发抖,黑色外套上的水珠顺着衣角往下滴,在玄关的地板上积成小小的水痕。
云湛张了张嘴,却没发出声音。她看着时明月通红的眼睛,那不是生气的红,是熬了太久丶憋了太多情绪的红,眼尾还泛着肿,里面没有质问的锐利,只有一片望不到底的绝望,像被雨水淹没的深潭,连带着一丝微弱的不舍,都在眼底晃荡。
时明月往前挪了半步,潮湿的裙摆蹭过门槛,她却像没察觉似的,只是死死盯着云湛:“我在幻境里等了你那麽久。。。以为你醒了,会。。。会先找我。”
话说到最後,声音已经轻得像叹息,肩膀抖得更厉害了,仿佛下一秒就会支撑不住。
云湛看着眼前浑身湿透丶满眼绝望的时明月,心脏像被什麽东西攥住,又闷又疼。
这个问题,无论怎麽回答,都会像一把刀,扎进时明月的心里。
时明月颤抖的呼吸混着门外的雨声,压得人喘不过气。
就在云湛还没找到合适的措辞时,身後传来一阵轻柔的脚步声。
“云湛。。。时小姐。。。”
温似雪换了身米白色的棉质睡衣,领口缀着小小的蕾丝花边,头发松松地挽在脑後,露出光洁的脖颈,一看就是早已卸了妆丶准备休息的模样。
她手里还攥着一条干毛巾,大概是想着给时明月擦一擦,走到云湛身边时,脚步放得很轻,没敢打断眼前的对峙。
可这细微的动静,还是让时明月的目光猛地转了过去。
当看清温似雪身上的睡衣时,时明月的瞳孔骤然缩了缩,像是被什麽东西狠狠刺了一下。
“你。。。你跟云湛。。。”
时明月原本还微微前倾的身体,瞬间僵在原地,连肩膀的颤抖都停了。
那不是做客时会穿的衣服,是只有在自己家里丶在最放松的状态下才会穿的睡衣。
之前攥着衣角的指尖,此刻死死掐进掌心,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
她来之前在雨里站了多久,心里就存了多少自欺欺人的希望。
她告诉自己,云湛可能只是暂时住在温似雪这里,可能只是还没来得及联系她,只要自己来了,只要说清楚,就能把云湛带回去。
可现在,温似雪身上的睡衣像一记耳光,狠狠扇碎了她所有的幻想。
赤。裸裸的事实摆在眼前:云湛不是暂住,她们同居了,早就像真正的伴侣一样,共享着同一个空间,同一个夜晚。
时明月的脸色瞬间变得更白,比身上湿透的黑外套还要没有血色。
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刚才还能勉强维持的镇定,此刻彻底崩塌。
眼底的绝望像潮水般漫上来,几乎要将她整个人淹没,连那一丝微弱的不舍,都变得黯淡无光。
雨还在淅淅沥沥地下着,打在她的外套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时明月的身体晃了晃,眼看就要栽倒,站在她身後两步远的保镖立刻上前,伸手想扶她的胳膊。
可时明月却像是被烫到似的,猛地摆了摆手,声音虽然依旧发颤。
“不用。”
“我能自己走。”
时明月擡手按了按发沉的额头,深吸了好几口带着雨气的冷空气,才勉强稳住身形。
目光重新落回云湛身上时,眼底的绝望淡了些,却多了层疲惫的固执:“云湛,我们找个地方聊聊吧。”
她顿了顿,瞥了眼身後的保镖,补充道:“他们是家里派来保护我的,不会对你们做什麽,你不用怕。”
云湛还没开口,身旁的温似雪就轻轻拉了拉她的袖口,往前站了半步。
她看着时明月苍白的脸和湿透的外套,声音放得很轻:“外面雨还没停,进来聊吧。屋子里的书房隔音效果很好,不会被打扰。”
说着,温似雪还侧身让开了玄关的位置,手里攥着的干毛巾又往前递了递:“先擦擦吧,别感冒了。”
时明月没接毛巾,也没回答,只是沉默地看着温似雪。
她的心里早就凉成了一片,连刚才那点固执的火苗,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体贴”浇得只剩灰烬,温似雪越是温和,就越显得她像个多馀的闯入者。
时明月没再说话,只是迈开僵硬的脚步,从温似雪身边走了过去。
昂贵的奢侈品外套蹭过温似雪的胳膊,带着雨水的潮气和一丝冷意。
温似雪垂下眼眸,看着时明月湿透的裙摆扫过地板,小声说了句:“对不起。。。”
声音轻得像叹息,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这句道歉是为了占据了云湛的心,还是为了让时明月承受这样的难堪。
云湛看着时明月踉跄的背影,又看了看温似雪泛红的眼尾,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低声说:“我去跟她聊聊,很快就回来。”
说完,便跟着时明月往书房的方向走去。
温似雪点点头,随意在沙发上坐下了,她的手里还攥着那条没送出去的干毛巾,听着雨声和渐行渐远的脚步声,心里五味杂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