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节第二日在理念交锋的余波中结束。表面上看,“老林菜馆”那碗“手掰盐煮萝卜”与陈默的阐述,似乎扳回一城,至少让“鹤之味”那套“纯粹至上”的论调不再那么绝对。然而,真正的暗流却在夜色掩护下,变得愈加湍急凶险。
当晚,临时指挥部内灯火通明。沈墨言、陈默、我,以及海老大、雷震岳等几位核心掌门再次聚。气氛比前两次更加凝重。
“刚接到消息,”沈墨言将几张模糊但能分辨的照片推到桌子中央,“我们安排在‘鹤之味’下榻酒店外围的人现,佐藤健和山田优子在晚上八点左右,分头外出,行踪诡秘。佐藤健去了城西一家由日资背景经营的精密器械店,停留约二十分钟;山田优子则‘游览’了老城区几家售卖传统中药和香料的店铺,用微型设备进行了大量扫描和记录。”
海老大拧着眉头:“他们想干嘛?买凶器?还是偷配方?”
陈默拿起照片仔细看着,指尖敲击着桌面,沉声道:“佐藤健去器械店,可能是补充或获取一些非常规‘工具’。山田优子的行为,则更像是在为最后的‘舆论攻击’收集‘弹药’——寻找可能存在的、可以被他们歪曲利用的‘不卫生’、‘使用违规添加’的所谓‘证据’,或者了解我们的香料配伍,以便在关键时刻进行针对性的贬低甚至污蔑。”
他看向沈墨言:“沈姐,明天是最后一天,也是人流可能最多、场面最难以控制的一天。按照原计划,有闭幕晚宴和‘百家宴’环节。我怀疑,他们很可能会选择在那个时候,制造一起‘无法挽回’的事件,彻底搞砸文化节,并给我们扣上无法洗脱的罪名。”
“妈的!就知道这帮杂碎没安好心!”雷震岳狠狠啐了一口,“老子带人盯着他们,只要他们敢乱动,当场拿下!”
“不可。”陈默摇头,“他们现在是‘外宾’,没有确凿证据,轻举妄动反而会让我们陷入被动。我们需要的是,让他们自己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现形,并且……确保无论他们做什么,都无法造成实质性危害,反而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沈墨言眼中精光一闪:“陈先生已有计较?”
陈默点了点头,拿出一张简易的江河汇广场布局图,开始部署。
“先,明日的‘百家宴’,所有参与提供的食物,源头必须绝对可靠,制作过程全程在我们的监控之下。我会联系那位国学者老师,请他出面,邀请几位德高望重、在国际上有影响力的美食文化学者作为特邀品鉴嘉宾,坐镇主宾席。有他们在,对方在公开场合使用下作手段的顾忌会更大。”
“其次,重点防御。”他的手指点在几个关键位置——“舞台电源控制箱、主宾席区域、以及各家核心展位的食材储存区。这些地方,明哨暗哨必须加倍。尤其是……”他的手指移向“老林菜馆”展位,以及旁边预留的一个小型演示台,“这里,可能会成为他们重点‘关照’的对象。”
我心中一紧。
陈默看向我,眼神深邃:“林薇,明天你需要配合我,演一场戏。”
“演戏?”
“对。他们不是想找破绽,想制造事端吗?我们就给他们一个‘破绽’,一个看似绝佳的机会。”陈默的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明天闭幕环节,我会提议增加一个‘中日友好交流示范’环节,由你和佐藤健,各自用最擅长的方式,现场制作一道体现本国饮食文化精髓的‘汤品’,请主宾和现场观众品鉴。题目就叫——‘玉壶冰心’。”
“玉壶冰心?”我疑惑。
“取自‘一片冰心在玉壶’。汤品要求清澈见底,滋味纯粹,能体现制作者的‘匠心’与‘本心’。”陈默解释道,“这正契合他们标榜的‘纯粹’理念,他们无法拒绝。而现场制作汤品,涉及水、火、食材、器皿多个环节,正是最容易做手脚,也最容易‘出意外’的地方。我们要做的,就是给他们创造这个‘做手脚’的环境,然后……”
他压低声音,将详细的计划娓娓道来。听着他的布局,我逐渐明白了他的意图——请君入瓮,反守为攻!
计划的核心在于:利用对方急于扳回一局、不择手段的心理;通过公开透明的形式,将可能的破坏行为限制在可控的、可观测的范围内;提前做好万全准备,包括替换关键物料、设置隐蔽监控、安排可靠人手等,确保对方一旦动手,必被记录在案,且无法造成真实损害;最后,在关键时刻揭露,实现舆论和道义的彻底反转。
这是一个险招,需要极大的胆识和精细到极致的配合。众人听完,神色各异,有担忧,有兴奋,更多的是被陈默这份冷静谋划所折服。
“就这么干!”海老大一拍大腿,“老子派人把演示台围个里三层外三层,保证连只苍蝇飞进去都能看出公母!”
沈墨言沉吟片刻,最终点头:“陈先生此计虽险,但或许是打破僵局、一劳永逸解决隐患的唯一办法。我会调动所有资源配合。不过,林丫头,”她担忧地看向我,“你将身处最前线,风险最大,务必小心。尤其是那个佐藤健,绝非善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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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紧张,看向陈默。他正望着我,目光中有询问,有信任,也有不容错辨的关切。
“我准备好了。”我听到自己清晰而坚定地回答。
当夜,各方人马按照陈默的部署,紧锣密鼓地行动起来。演示台被暗中加固,关键接口做了防破坏处理;预备的清水、高汤、食材都准备了完全相同的双份,一份明,一份暗;数台经过伪装的高清摄像头被布置在不可思议的角度;阿强带着几个绝对可靠的兄弟,换上了工作人员的服装,将负责演示台最近的“安保”和“协助”;而苏琪,则被赋予了一项特殊任务……
我回到临时住所,却毫无睡意。陈默端来一杯安神的桂圆茶,坐在我身边。
“害怕吗?”他轻声问。
“有一点。”我老实承认,“但更多的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好像等了很久,终于到了要正面了结的时候。”
陈默握住我的手,他的手心温暖干燥。“明天,无论生什么,记住两点。第一,你的安全是最重要的,有任何不对劲,立刻按照我们约定的暗号行动,阿强他们会在三秒内控制局面。第二,”他凝视着我的眼睛,“相信你的手艺,相信你这段时间的修行。‘玉壶冰心’,比的不仅仅是技术,更是心性。你的‘心’,比他们干净,也比他们……坚韧。”
他的话像定心丸,让我惶惑的心渐渐安定下来。是啊,我有什么好怕的?我所做的一切,不过是守护自己热爱的东西,守护这片土地上的烟火滋味。而他们,心怀鬼胎,见不得光。
“陈默,”我靠在他肩上,低声问,“你说,他们到底为什么这么执着?仅仅是为了贬低别人,抬高自己吗?”
陈默沉默了一会儿,才缓缓道:“或许,是因为恐惧。”
“恐惧?”
“恐惧于一种他们无法理解、无法掌控、却又如此博大精深、生生不息的文化生命力。所以他们要用自己的尺子去量,量不下的,就说是错的、落后的、不纯粹的。贬低别人,有时候是为了掩盖自己的虚弱和不自信。”他的声音很平静,却带着洞察世事的通透,“但真正的强大,从不需要通过贬低他人来证明。我们的文化,就像你熬的那锅老汤,时间越长,火候越足,滋味就越醇厚,越不怕品评。”
我似懂非懂,但心中却仿佛注入了一股沉静的力量。
第二天,文化节最后一日,天气却有些阴沉,云层低垂,仿佛预示着风暴将至。
广场上的人流比前两日更加汹涌,闭幕式的气氛被炒得火热。主舞台上,领导致辞,嘉宾言,一切按部就班。小林清次代表“鹤之味”也上台做了简短言,言辞依旧得体,却难掩眼底的一丝焦躁与阴鸷。
终于,到了压轴的“百家宴”与“交流示范”环节。
长长的自助餐台上,摆满了八派九家精心准备的各色美食,香气扑鼻,令人垂涎。主宾席上,几位受邀前来的国内外知名学者谈笑风生,气场不凡。沈墨言作为总主持,宣布增加“中日友好交流示范——玉壶冰心汤品制作”环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