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别了道一居士与那只承载着无尽哀思的霓裳彩鹂,我们一行人离开了通天涧畔,沿着蜿蜒崎岖的山道,朝着苍梧山脉外围走去。
玄甲化作流光隐匿于我的护道印记之中,雷霜寒经历脱胎换骨后,步伐轻健,眼神中多了几分过去不曾有的神采与思索,不时好奇地打量着周遭的草木山石,感受着与大地之间那丝新生的亲和联系。
山势渐缓,人烟迹象开始增多。废弃的炭窑、猎人设下的捕兽夹、被踩踏出的小径,都预示着离凡俗聚居地不远了。空气中稀薄的灵气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取而代之的是凡尘特有的、混合着炊烟、泥土与牲畜气息的味道。
又行了大半日,翻过一道低矮的山梁,前方豁然开朗。
一片相对平坦的河谷地带展现在眼前,阡陌纵横,田亩整齐,金黄的稻浪在午后阳光下随风起伏。河谷中央,依着一条清澈的溪流,坐落着一个规模不小的村镇。灰瓦白墙的屋舍鳞次栉比,升起缕缕炊烟,远远还能听到鸡鸣犬吠与人声。
村镇入口处,立着一块饱经风霜的石碑,上面刻着三个斑驳的大字——“满盈镇”。寓意五谷丰登,生活满盈,倒是个好名字。
我们顺着田埂小路,朝着村镇走去。路边田间,有农夫正弯腰劳作,见到我们这一行气质出众、衣着与本地农人迥异的男女,无不投来好奇又带着些许敬畏的目光,但大多只是远远看着,不敢上前搭话。
就在我们即将抵达村镇入口的石桥时,前方一阵骚动引起了我们的注意。
只见桥头一棵老槐树下,围了十来个村民,有男有女,多是些老弱妇孺,脸上带着惊惶与愤怒。人群中央,一个身材魁梧、满脸横肉、敞着胸膛、露出一撮黑毛的虬髯大汉,正手持一柄明晃晃的鬼头刀,狞笑着堵在桥头。他脚边还放着两个沉甸甸的粗布包袱,显然是刚抢来的。
“都给老子听好了!”虬髯大汉唾沫横飞,声音粗嘎,“此桥是俺‘镇三山’李彪修的!此路是俺‘镇三山’李彪开的!想过此桥,进这满盈镇,就得留下买路财!一人十个铜板,货物按价值抽三成!没钱的,就把身上值钱玩意儿留下!敢说个不字,嘿嘿,爷爷这口刀,可不是吃素的!”
他挥舞了一下鬼头刀,刀锋在阳光下闪着寒光,吓得周围村民一阵惊呼后退。几个挑着菜担、提着鸡鸭的农妇,战战兢兢地掏出零碎铜钱,放在他脚边的破碗里,然后飞快地低头跑过桥去。
一个看起来像是货郎的老者,哀求着能否少收点,被李彪一脚踹翻在地,背篓里的针头线脑、糖果零食撒了一地,李彪还骂骂咧咧地上去踩了几脚。
“造孽啊!这李彪又在作恶!”
“唉,有什么办法,他会武功,力气又大,听说还跟镇上的王管家沾亲带故,谁敢惹?”
“报官?上次赵老六去县里告状,回来腿就被打断了……”
“忍忍吧,破财消灾……”
围观的村民低声议论着,脸上满是愤懑与无奈,却无一人敢上前制止。显然,这李彪在此地作威作福已非一日。
雷霜寒见状,拳头不由自主地攥紧了。她经历过被欺凌、被追杀的绝望,最是见不得这等恃强凌弱之事,下意识地看向我。
许清清、叶月竹等人神色平静,这等凡俗恶霸,在她们眼中与蝼蚁无异,只是看我如何处置。
霓裳公主则撇了撇嘴,似乎觉得这戏码无聊又低劣。
我微微摇头。凡俗有凡俗的律法与秩序,修士本不应过多干涉,但这等明目张胆的劫掠,生在眼前,顺手料理了也无妨。
“雪柔!让你活活筋骨!”我淡淡开口。
一直安静跟在身侧的雪柔,闻言轻轻颔。她身影微动,下一瞬,已如一道没有重量的青烟,飘然出现在那李彪面前。
李彪正弯腰去捡货郎散落的一包饴糖,忽然眼前一花,多了一个身着素白衣裙、面容清冷的女子,吓得他猛地后退一步,举起鬼头刀,色厉内荏地喝道,
“哪来的小娘皮!找死吗?敢挡你李爷爷的……”
他话未说完,雪柔已动了。
没有剑光,没有呼啸,甚至看不清她具体动作。只见她左手似缓实急地向前一探,五指如兰,轻轻搭在了李彪持刀的手腕上。
李彪只觉得手腕一麻,仿佛被冰冷的铁箍扣住,半边身子都酥了,那柄沉重的鬼头刀“哐当”一声脱手落地。他还未来得及惊叫,雪柔右手并指,快如闪电般在他胸口、肋下、肩井几处轻轻一点。
“呃啊!”李彪惨嚎一声,庞大的身躯如同被抽去了骨头,软绵绵地瘫倒在地,四肢抽搐,口角流涎,除了眼珠还能惊恐地转动,竟是连一根手指都动弹不得了!雪柔这几下,用的是巧劲,封住了他几处要穴大脉,让他暂时失去行动能力,且痛苦不堪,却又不会致命。
这一切生在电光石火之间。等周围村民反应过来,那凶神恶煞的“镇三山”李彪,已经像条死狗一样瘫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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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暂的寂静后,爆出难以置信的惊呼和喝彩!
“打得好!”
“女侠!是女侠啊!”
“老天开眼!这恶霸终于遭报应了!”
雪柔神色依旧清冷,仿佛只是做了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她俯身,从李彪怀里摸出一个鼓鼓囊囊的钱袋,又将他脚边那两个抢来的包袱打开。钱袋里是散碎银两和铜钱,包袱里则是些粮食、粗布、甚至还有几件廉价的银饰。
她将钱袋和值钱些的东西放在一边,然后对着惊魂未定、刚刚爬起来的货郎和那几个被抢了铜板的农妇招了招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