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两点四十七分。
指纹锁出轻微的“嘀”声,门被推开。傅承聿的身影裹挟着深夜的寒意和一丝未散的戾气,出现在玄关的感应灯光下。
他没有开大灯,反手关上门。客厅一片漆黑,只有主卧门缝下透出暖黄的微光。
傅承聿在黑暗中站了两秒,才脱下大衣。昂贵的羊绒面料被他随手扔在沙靠背上。他松开领带最上面的扣子,喉结滚动了一下,然后径直走向主卧。
门虚掩着。
他推门进去。
林姝侧躺在床上,背对着门,身上盖着薄毯,长散在枕畔。床头灯调到最暗,只在她身侧勾勒出一圈柔软的光晕。她似乎睡着了,呼吸均匀。
但傅承聿知道她没有。
他走到床边,在床沿坐下。床垫微微下陷。
林姝没有动。
许久,傅承聿才开口,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低沉,带着彻夜未眠的沙哑和某种尘埃落定后的平静,那种平静比愤怒更冷硬:
“我跟我妈摊牌了。”
林姝的身体几绷紧了一瞬,极其细微。然后,她缓缓转过身,平躺过来,抬起眼看他。
她的脸上没有什么惊讶或欣喜,只有一片深海般的平静,和一丝早就预料到的了然。
她看着他,目光从他紧抿的唇角,滑到他眼底那层深不见底的疲惫,最后停在他颈侧那道已经结痂的抓痕上。
“摊什么牌。”她问,声音带着刚醒的微哑,却异常清醒。
“你怀孕的事。”傅承聿说,每个字都像在陈述一件与己无关的公事,“孩子的事。我告诉她,是我的。”
他说这话时,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没有邀功,没有寻求认可,也没有泄露半分在傅家老宅花房里与母亲对峙时的剑拔弩张。
他只是陈述了一个结果。
林姝静静地看着他,看了很久。
然后,她缓缓坐起身,薄毯滑落到腰间,露出只穿着他那件宽大旧衬衫的上身。
衬衫领口敞着,锁骨间那颗幽暗的宝石在昏暗光线下泛着冷光。她抬手,指尖轻轻碰了碰他放在膝上的手背,冰凉。
“她信了吗?”林姝问,语气平淡得像在问天气。
傅承聿反手握住她冰凉的手指,攥在掌心,力道有些重。“她必须信。”他说,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和一丝讥诮,“我告诉她的。”
他没有说柳曼云那些恶毒的质疑,没有说关于孩子血统的肮脏揣测,更没有提自己那句“睡她多”的残酷反击。那些都是他和母亲之间的烂账,没必要摊开在她面前。
林姝的睫毛颤动了一下。她垂下眼,看着他紧紧攥着自己的手,那只手用力到指节微微白。
“代价呢。”她轻声问,重新抬起眼,目光清澈地望进他眼底,“傅夫人……不会白白接受吧。”
傅承聿迎着她的目光,喉结又滚动了一下。壁灯的光在他深邃的眼窝里投下阴影,让他此刻的眼神显得格外幽暗难测。
“孩子生下来,做亲子鉴定。”他开口,声音依旧平稳,像是在宣读一条协议条款,“必须是傅家的种。”
林姝的唇角几不可察地弯了一下,那是一个极淡的、近乎嘲讽的弧度。
“还有呢。”她追问,指尖在他掌心轻轻挠了一下,像猫爪,带着试探。
傅承聿沉默了两秒。这两秒的沉默里,空气仿佛凝固了,卧室里只剩下两人交缠的呼吸声。
然后,他听见自己用那种公事公办的、近乎残酷的冷静语气,说出了柳曼云最后的命令:
“年底之前,”他说,目光锁着她的眼睛,不放过她任何一丝细微的反应,“苏雨晴必须怀孕。”
话音落下的瞬间,傅承聿清楚地感觉到,掌心那只冰凉的手指,骤然僵住了。
林姝脸上的平静像是精致的冰面,被这句话砸出了一道细微的裂痕。她没有立刻说话,只是看着他,那双总是清醒算计的眼睛里,第一次清晰地掠过了一丝冰冷的、尖锐的东西。
卧室里死寂。
窗外的城市灯火在厚重的窗帘外模糊成一片混沌的光晕。
许久,林姝才缓缓开口,声音比刚才更轻,更慢,每个字都像从冰水里捞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