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十余日过去。
在我的望眼欲穿中,宝珠的回信,终于到了。
可这一次的信,比上次更薄,只有寥寥一张纸。
我迫不及待地展开。
信上的字迹,努力地维持着工整,一笔一划,像是刻意描摹过一般。可那字里行间透出的那股强撑的、小心翼翼的味道,却比任何潦草的字迹,都更让我心惊。
“微儿勿念。前信所言,乃是我一时矫情,夸大其词了。夫妻哪有不吵架的,不过是些寻常口角,你不必放在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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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君待我尚可,前日之事,他已与我赔过不是。公婆亦算宽和,只是规矩大了些,慢慢习惯便好。姐姐的香丸,我已收到,多谢挂念。”
“近日身子有些懒懒的,总觉困倦,许是天气转凉之故。不多言了,姐姐安好。”
信,到这里,戛然而止。
没有一句多余的话,没有半点平日里的娇嗔与亲昵。
通篇,都是客气而疏离的“尚可”、“宽和”、“习惯便好”。
我拿着那张薄薄的信纸,手脚冰凉。
不对劲。
太不对劲了。
这根本不是宝珠的语气!这封信,与其说是写给我看的,不如说是……写给别人看的。
一个可怕的念头,在我脑海中闪过:她的信,是不是被人看过了?她是不是,已经失去了自由言语的权利?
那个“总觉困倦”,真的是因为天气转凉吗?
我将我的担忧,再次说与苏世安听。
这一次,他的眉头,也微微蹙了起来。
他接过那封信,细细看了一遍,目光在那几个刻意工整的字上,停留了许久。
“你说的,有道理。”他放下信纸,神色凝重了几分,“这封信,的确像是……在粉饰太平。”
我的心,又往下沉了几分。
他看着我煞白的脸,沉默片刻,忽然道:“这样吧,此事,交给我。”
我一愣:“交给你?”
“嗯。”他点头,“赵家家风确有些古板,治家极严。若宝珠姑娘真在其中受了委屈,你这般鸿雁传书,怕是问不出什么的。”
他顿了顿,声音沉稳而有力:“我已托京中的朋友,稍加留意赵家的动向。若真有什么事,瞒不过去的。”
我看着他,看着他那双深邃而笃定的眼眸。
那是第一次,我清晰地意识到,眼前这个看似闲云野鹤的归隐公子,他的背后,似乎藏着一股我所不知道的力量。那句“托京中的朋友”,他说得云淡风轻,却莫名地,给了我巨大的安全感。
“好。”我重重地点了点头。
有了苏世安的承诺,我心里的石头,落下了一半。
我以为,很快就会有消息。
可我没想到,等来的,是死一般的沉寂。
此后的一个多月,宝珠,再也没有来过信。
我写去的两封信,也如石沉大海,杳无音信。
最初的焦虑,渐渐变成了日复一日的恐慌。那是一种无力的,眼睁睁看着什么东西正在坠入深渊,自己却抓不住的恐慌。
我练剑时,会不自觉地走神,剑尖划破自己的衣袖;我诵经时,满脑子都是宝珠那张强颜欢笑的脸,经文在嘴边,却一个字也念不进心里。
连师父都看出了我的魂不守舍,问我可是遇到了什么难事。
我不敢说。
我怕我的猜测,一语成谶。
日子,就在这死寂的等待中,滑入了深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