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的黑暗,浓重得如同化不开的墨。鹰嘴涧如同巨兽张开的狰狞大口,两侧峭壁陡立,怪石嶙峋,涧底狭窄,仅容三四骑并行。山风穿过幽深的峡谷,出呜呜咽咽的悲鸣,更添几分肃杀与不祥。
拓跋烈一行五十余骑,押解着苏清月,如同一条沉默而危险的毒蛇,悄然滑入了这险要之地。马蹄包裹着厚布,踏在碎石路上,只出沉闷的噗噗声。火把早已熄灭,所有人借着微弱的星月天光,在黑暗中摸索前行。
苏清月被安置在队伍中段,左右皆是拓跋烈的亲卫,看管得极为严密。她低垂着头,双手被粗糙的绳索缚于身前,冰冷的晨露打湿了她的鬓和肩头,带来刺骨的寒意。然而,她的心却比这山风更冷,也更灼热。
她能感觉到间那支白玉簪的存在,那冰冷的触感是她此刻唯一的支撑与希望。消息是否已送出?他是否收到了?他……会来吗?还是会因她那句无声的“信我”而选择等待,或是……误解更深?
各种念头在她脑海中疯狂冲撞,几乎要将她的理智撕裂。她只能死死咬着下唇,用疼痛强迫自己保持清醒和镇定。
队伍缓缓深入鹰嘴涧腹地。两侧的崖壁愈高耸逼仄,仿佛要将这队人马彻底吞噬。光线也愈昏暗,几乎伸手不见五指。
拓跋烈骑在队伍最前方,他久经沙场,本能地感觉到一丝不安。这地方太适合埋伏了。他勒住马缰,抬手示意队伍暂停。
“斥候!”他低喝一声。
两名斥候立刻下马,如同狸猫般悄无声息地向前方潜去,身影很快消失在黑暗中。
整个队伍停滞下来,只有战马不安地打着响鼻,和士兵们压抑的呼吸声。气氛紧绷得如同拉满的弓弦。
苏清月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成败,或许就在此一举。
时间,在死寂中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息都漫长得如同一个世纪。
突然!
“咻——!”
一支响箭,带着凄厉无比的尖啸,如同撕裂夜幕的闪电,骤然从左侧的崖壁之上激射而下!
“敌袭——!”拓跋烈瞳孔骤缩,厉声咆哮,瞬间拔出了腰间的弯刀!
然而,已经晚了!
那支响箭,仿佛是一个信号!
下一刻——
“轰隆隆——!”
无数巨大的石块,挟着雷霆万钧之势,从两侧陡峭的崖壁上被猛地推落!如同山崩地裂,出震耳欲聋的巨响,朝着涧底狭窄的通道狠狠砸下!
“保护将军!”
“结阵!”
北朝士兵瞬间大乱!惨叫声,马匹的惊嘶声,巨石砸落的轰鸣声,兵刃出鞘的铿锵声,瞬间交织成一曲混乱而血腥的死亡乐章!火光乍起,不知是谁点燃了火把,却又在下一刻被滚落的巨石或飞来的箭矢扑灭,明灭不定的光线中,只见人影憧憧,鲜血飞溅!
“稳住!不要乱!”拓跋烈挥刀格开一块飞溅的碎石,目眦欲裂,试图控制住混乱的局面。他猛地回头,目光如同淬毒的刀子,狠狠剜向被亲卫护在中间、脸色苍白的苏清月!
是她!一定是她传递了消息!
然而,此刻他已无暇他顾。
滚石袭击刚刚稍歇,更密集、更精准的箭矢,如同索命的蝗群,从两侧崖壁的隐蔽处,如同长了眼睛般,向着陷入混乱的北朝队伍倾泻而下!
这些箭矢并非盲目散射,而是精准地瞄准着那些试图组织反抗的军官、以及拓跋烈本人所在的方位!
“噗嗤!”“啊!”
不断有人中箭倒地,鲜血瞬间染红了涧底的碎石。
拓跋烈挥舞弯刀,格挡开数支射向自己的利箭,脸色铁青。他带来的是精锐,但在这种地形下遭遇如此精准的伏击,战斗力大打折扣!
“冲出去!向前冲!”他嘶吼着,知道绝不能被困死在这狭长的死亡走廊里。
残余的北朝士兵在他的指挥下,试图冒着箭雨,向前方突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