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家哨站内,连日来的血腥与厮杀气息,终于被一种劫后余生的喧嚣与酒肉香气所取代。
尽管城墙依旧残破,许多地方还能看到干涸黑的血迹,但幸存下来的将士们,脸上终于露出了久违的、自内心的笑容,哪怕这笑容背后,还隐藏着失去战友的悲伤。
一场盛大的庆功宴,在哨站中央最大的广场上举行。
没有精致的器皿,没有繁复的礼节,只有大碗的酒,大块的肉,以及劫后余生的人们最真挚的宣泄与欢庆。
主位之上,镇西王余庆换下了一身染血的战袍,穿着一身较为轻便的玄色常服,虽然眉宇间依旧带着一丝疲惫,但那股不怒自威的气势却丝毫不减。
他端起面前那堪比海碗的酒杯,站起身来。
刹那间,广场上所有的喧嚣都安静了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这位巨石岭的擎天巨柱身上。
“这一碗,”余庆的声音沉浑有力,传遍全场,“敬所有战死的英灵!无论是我火家、水家、土家的好儿郎,还是王府的亲军!他们用血肉,守住了巨石岭的门户,他们的名字,将永刻丰碑!”
说罢,他将碗中烈酒,缓缓洒在地上。所有人肃然起身,默默将第一碗酒洒下,以祭英魂。
“第二碗!”余庆再次斟满,目光扫过在场众人,尤其是在水家家主余水真、土家家主余土岩,以及客座的李田几人身上停留,“敬所有并肩作战的兄弟!敬水家、土家的及时援手!更敬李田少侠、辛云兄弟、顾新先生的仗义相助!若非诸位,我巨石岭此次危矣!余某,感激不尽!”
“王爷言重了!”
“分内之事!”
余水真、余土岩连忙举杯。李田也笑着端起酒杯,朗声道:“王爷客气了,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更何况是这等勾结外敌、祸乱家园的恶行!我等亦是义不容辞!”辛云默默举杯,顾新则微笑着颔致意。
众人一同仰头,将碗中那如同火焰般灼烈的“火烧岭”一饮而尽!
一股热流从喉咙直坠丹田,驱散了连日征战的疲惫与寒意。
“第三碗!”余庆第三次举起酒碗,声若洪钟,“敬我们自己!敬活着!敬未来的太平日子!经此一役,野人元气大伤,内部混乱,至少可保我巨石岭西线,五年,不,十年太平!来,为了这来之不易的太平,干!”
“干!!”
“为了太平!!”
山呼海啸般的呐喊声再次响起,所有人都激动地将第三碗酒灌下肚去,气氛瞬间被推向了高潮!
酒宴正式开始了。
将领和士兵们混杂而坐,大声谈笑着,吹嘘着自己在战场上的勇猛,怀念着逝去的袍泽,畅想着未来的安宁。
余水真和余土岩与余庆坐在一桌,推杯换盏,商讨着战后重建、兵力布防以及如何瓜分木家遗留的权力和地盘,气氛看似融洽,却也暗藏机锋。
余树显然开心极了,压在他心头多年的大山——对父亲的恐惧、对自身能力的怀疑,仿佛都在这一战中得到了释放和证明。
他端着酒碗,兴奋地挤到李田和顾新那一桌,脸蛋通红,话也多了起来:“李大哥!顾兄!这次多亏了你们!我敬你们!以后你们就是我余树最好的兄弟!来,喝!”
李田来者不拒,笑着与他碰杯,看着这个仿佛一夜之间成长了许多的年轻人,眼中也带着几分欣慰。
顾新则浅尝辄止,微笑着看着余树与李田拼酒,偶尔说上几句,气氛轻松愉快。
而在这一片喧闹中,白晔则像个好奇的小动物,乌溜溜的大眼睛时不时地瞟向大人们桌上那些盛满琥珀色液体的酒碗。
他记得那东西闻起来有点刺鼻,但看李叔和余树哥哥他们喝得那么痛快,好像很好喝的样子?
他趁安若正帮一个受伤的侍女包扎伤口没注意,偷偷伸出小手,想要去够旁边桌上一个没人看管的酒碗。
就在他的指尖即将碰到碗沿时,一只温暖而略带粗糙的大手,轻轻地捏住了他粉嘟嘟的脸颊,将他的小脑袋转了回来。
“小孩子,不能喝这个。”李田不知何时注意到了他的小动作,脸上带着戏谑的笑容,顺手拿起一串烤得焦香的兽肉塞到他手里,“吃这个,这个才香。”
白晔捂着被捏了一下的脸颊,委屈地扁了扁嘴,但闻到烤肉的香气,还是接了过来,乖乖地啃了起来,只是眼睛还时不时地往酒碗那边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