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行若非碰上娘子,我恐怕还捉不到辛怀恩的狐狸尾巴。”
听他提起辛怀恩,祝姯心念一动,遂主动坦白道:
“既说到此处,我便也不藏着掖着了。当日我知晓长风镖局那几人的身世后,料想郎君早晚会疑到我头上,于是便与碧娑做了笔交易。”
她唇角轻扬,道来碧娑的康国刺客身份后,又俏皮眨眼:“当夜我答应掩护她窃宝离船,她则替我揽下黑锅,来一招祸水东引,好将你们的心神分去别处。”
沈渊听得抚掌而笑,眼中满是赞赏之色,叹道:
“娘子神机妙算,着实厉害。孤这一路上步步皆在娘子算计之中,被娘子牵着鼻子走还浑不自知呢。”
见他这般不吝夸赞,全无半点被戏弄的恼意,祝姯耳根微热,颇有些招架不住。
她偏过头,轻咳一声掩饰羞赧,声气不自觉地软下来:
“郎君快别这般抬举我了。我当时不过是想把水搅浑,至于后来牵扯出孟黑虎和辛怀恩那些事,我也未曾料到,只是意外罢了。”
“怎会是意外?”沈渊身子前倾,凑近了些,笑吟吟道,“这分明是天意眷顾。孤有神女相助,他辛怀恩有什么能耐与孤斗?合该他倒霉。”
祝姯被他这“神女相助”的话臊得脸烫,忍不住嗔了他一句:“花言巧语的,也不怕闪了舌头。”
沈渊但笑不语,烛光在凤眸中轻轻跃动,惑人心神。
祝姯赶忙垂下眼眸,正色道:“那方乌木匣子里,原本装着的是随侯珠,碧娑便是为它而来。”
沈渊自然知晓随侯珠是何物,面色也不由凝重几分,沉吟道:
“随侯珠……这等稀世奇珍,辛怀恩肯拿出来送人,收礼之人必定是京中权势滔天的大人物。”
“不错。”祝姯接话道,“或者是有极重要的事相求。”
“郎君,你觉不觉得,传国玉玺或许就在灵州?”
两人视线在空中一撞,皆是心中雪亮。
沈渊手指轻叩桌面,缓缓道:
“娘子是觉得,当年那场焚船夺玺的惨案,幕后指使是辛怀恩?”
“极有可能。”祝姯颔首道,“若非手里握着玉玺这等大杀器,他哪里来的底气去勾结前朝?这不就是手里有了本钱,便想着待价而沽,伺机谋反么?”
这一番剖白分析,丝丝入扣。两人虽是初次这般开诚布公地谈论朝局,竟却意外地契合无间,仿佛早已是相互扶持多年的帝后夫妻。
话说到此处,该谈的正事已然谈尽。
夜漏更深,更鼓声遥遥传来。殿内瑞脑香氤氲缭绕,将相对而坐的身影笼得朦胧。
纵论江山的锐气渐渐消散,这西窗下的方寸之地,便陡然生出一股子旖旎暧昧来。
祝姯忽觉殿中闷得厉害,想推开窗子散散热气。甫一抬眼,便撞进沈渊黑润润的丹凤眸里。
只见他单手支颐,正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瞧,唇畔噙着浅笑,眼神缠绵得几乎要牵出丝。
“看什么看?”总算知道这燥热从何而来,祝姯心头怦怦乱跳,羞恼地别开脸,“也不怕把眼珠子看掉下来,傻兮兮的。”
沈渊却不恼,反而笑意更深,忽地轻唤了一声:
“娘子。”
这一声唤得极尽缠绵,染着独属于夜晚的暗哑磁性。
祝姯垂眸轻轻“嗯?”了一声,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在应什么。
“我们是夫妻。”
沈渊心中极高兴,禁不住又重复一遍。这几个字从他嘴里吐出来,便似含着蜜糖,又像是什么神圣的咒语,每念一回,他眼角眉梢便要多染上一层喜色。
“谁答应你了?”祝姯扭过头,心慌意乱地哼唧。
沈渊闻言,顿时像个想取悦心爱姑娘的毛头小子,急急忙忙将手伸进怀里,摸索半晌,掏出一卷早已被他体温捂得发热的婚书来。
他攥着那卷婚书,如奉珍宝般,小心翼翼地塞进祝姯柔软的掌心。随后又眼巴巴地望着她,眸中满是期待。
仿佛在说,娘子早就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