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楼上麻将搓得震天响,楼下前台小妹杵着下巴在打瞌睡,一旁的服务员小哥拿着手机在打游戏,时不时播报三杀四杀的语音,周悬坐在门口的躺椅上,脸上盖着某某男科的杂志正在睡觉。
晚饭的香味从後门厨房飘过来,勾得人心痒痒,动动鼻子就知道今天吃的是什麽菜。
“周老板~”小孩笑声大老远就传过来,笑着挤做一堆小跑到他跟前,拿掉他脸上盖着的杂志:“吃饭啦~”
乱七八糟的杂志下是一张俊朗的脸,碎发盖住剑眉,高耸的鼻梁下一点嫣红的唇色,周悬睁开眼,原本俊朗的眉目就张扬起来:“你今天又被留堂了吧。”
拿杂志是个十来岁的小胖墩,闻言哼一声,又把杂志盖回去了:“要你管。”
“他数学才考了二十多分,陈阿姨说让他今天跟着我们去补课。”一个扎着马尾辫的女生笑说,抓着蓝色书包带子往店里探头:“今天吃什麽?”
“酸菜鱼。”周悬把杂志重新拿下来,“去吃饭吧,一会去补习班别迟到。”
晚上六点,棋牌馆正是热闹的时候,七八个五六年级的小孩排队上车,周悬一脚油门,十几分钟便开到一家补习班门口,门口站着一个长头发的姑娘,见到周悬就笑:“周老板辛苦了。”
“不辛苦。”命苦。周悬心里吐槽一声,把车上的小孩都赶下车去,随便找了个停车位熄火之後也往补习班走。
鸣城是个七八线城市,繁华区域就那麽点大,越靠近城市边缘越跟农村差不多。他们这附近补习班就两家,明莱已经算是好的那一家了,至少这一栋三楼的楼房都是明莱的,而不是用挤菜市场二楼。
不过就算是这样,周悬还是有些克制不住的嫌弃,老式面包车上的汽油味,刚接手棋牌馆之前那久散不去的火锅味,还有此时明莱外墙上那斑斑点点脱落的墙皮,一旁挂着的牌子上都结蜘蛛网了也没人打扫。
不过他也没表现在脸上,搓了搓手指,大步往里走,在明莱他已经是熟客了。几乎所有人都认识他,开着一家棋牌室,每天晚上六点会送棋牌室客人的孩子送到补习班来,然後晚上八点半再接走。
一楼走廊都贴着老式的教师风采展示,一般来说,越是资深的老师就越是贴在前面,但是这里的照片墙除前面两个老教师之外,第三顺位就是一个年轻男人约莫不到三十来岁,眉目沉静疏离,菜市场统一批发39。9的白衬衫被他穿出了定制的味道。
目光凝视着摄像头,眉目舒展,嘴角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将身上的冷漠感微微化开,看起来像是个只可远观不可亵渎的高岭之花,照片下面贴着他的名字——白晏。
周悬站在照片前打量了一会,有些想不起来他之前是什麽样子的,但是如果谁说严家掌门人严白晏是什麽高岭之花的人,那估计要笑掉大牙。
谁都知道,严家最重欲了。
早年,他们祖父那一辈就听说严家为钱不要命,好多世仇都是那一辈造孽造来的,後来父辈为女人要死要活,为一个就算了,还五六七八个,恨不得死女人肚皮上,然後便是他们现在这一辈,集齐前人所有毛病不说,好像还愈发严重,隐隐有要发疯的架势。
尤其是这位在一衆私生子围追堵截下还能坐稳严家掌门人的严白晏,手腕是不必说了,当初清洗严家这堆糟心事时,连严家几十年基业也敢做赌注,幸好最後赢了,不过……
不过他也没有得意多久就是了,要不然也不会沦落到这里。
挂着熊猫玩偶的钥匙圈在手里转了一轮又一轮,他实在是想不到严白晏每天都要处理这麽多事情,还怎麽有空出去花天酒地的,搞得两个小情人争风吃醋直接在大街上打起来还上了小报新闻。
某无良杂志还细心贴上了当时严白晏在宴会上搂着的另外一个女人,似乎根本不在乎另外那两个小情人。
薄情的男人果然连失踪後都没人找吧,周悬忍不住吐槽一句。
“周老板,看什麽呢?”前台小妹把学生送到教室後,出门就看见周悬蹙眉站在照片墙前,深仇大恨的不知道在看什麽,凑过来也跟着看两眼:“你这麽讨厌白老师啊,我见你对他一直没什麽好脸色。”
“天生看他不顺眼。”周悬耷拉着眼皮道,他们两家天生世仇,能有什麽好脸色,救他也不过是顺手的事。虽然平时他跟他哥关系也一般,但是两人斗成这样真弄死了严白晏,他哥要坐牢不说,他也不想回去接手周家那麽大个家业。
“哟。”小姑娘发出暧昧不明的声音,周悬看了她一眼:“干嘛?”
“没事。”小姑娘捂嘴回了前台。
周悬气鼓鼓的往里面走,走过前面两间办公室,再往前走便能看见小胖坐在其中一间教室,皱着眉头看着黑白上那些看不懂的公式,越过这间教室,隔壁班也有人在教数学,声音低沉,语调沉稳。
衬衫袖子挽起露出象牙白的皮肤,粉笔握在修长的手里像是粗糙的道具,那男人双手撑在讲台上,因为个子他的背微微弓起,後背衬衫被绷直,整个腰线清晰可见,修长的双腿包裹在那不超过一百块的劣质西裤里,引得人不断打量。
狐狸精。周悬暗里啐了一口。
似乎被那人听见了一般,他忽地转过头看了过来,周悬被他吓一跳,差点拔腿就走,好不容易控制住脚,故作冷淡地冲他一点头,走到尽头的休息室打游戏去了。
休息室的门似乎有些问题,死活关不上,隔壁班传来的声音让人昏昏欲睡,一局游戏还没结束,他就已经靠在沙发上睡死过去。
一阵手机铃声响起,把他从香甜的梦乡里叫醒,迷迷糊糊接通电话,对面的人才开口,他霎时间就从沙发上跳起来了,大步冲到门口一脚把门踹紧实了,木门砸在墙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声音,把电话那头的人也震得脑袋嗡嗡的,咬牙切齿道:“你在搞什麽!”
“没干什麽。”周悬一脚抵在门上,一边安抚狂跳的心脏:“你找我干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