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刻,混乱如期爆。
不知是谁第一个喊出了那句最原始的本能:“跑哇——!”
刹那间,原本勉强列队站在半山腰上的溃兵们四散奔逃,阵型彻底瓦解。
像受惊的羊群,争先恐后往山脚渡口狂奔,有人甚至顾不上走,直接滚下陡坡,全然不顾头破血流。
为了活命,尊严早已抛诸脑后。
孟烦了、迷龙等人也未能幸免。
迷龙更如一头失控的蛮牛,在人流中横冲直撞,硬生生撞开挡路之人,护着上官戒慈和雷宝儿一路冲到渡口。
可惜,渡口仅停靠着两艘竹筏。
争夺登筏权的场面很快演变成混战。
迷龙仗着一身蛮力,一把掀翻围抢的溃兵,先将上官戒慈和孩子送上竹筏,又顺手把郝兽医推了上去。
自己刚要往上爬,身后猛地传来一股巨力——
他庞大的身躯顿时被拽离竹筏,整个人重重摔进怒江,溅起巨大水花。
出手之人正是龙文彰。
他一把将迷龙扯下,旋即拔出手枪,啪啪两声推开击锤,抬手就是两枪,精准打断连接两岸的缆绳。
目睹这一幕,岸边人群顿时哭嚎四起。
不辣破口大骂:“你个乌龟王八蛋,想害死所有人是不是?”
蛇屁股瘫坐在地,声音抖:“要淹死人的!真要淹死人的啊!”
孟烦了咬牙切齿:“你能不能做点人事?!”
江水中,迷龙挣扎着浮起,眼睁睁看着竹筏随水流漂远,缆绳断裂处空荡荡一片,心中悲愤交加,眼泪混着江水往下淌。
他对着岸上疯狂咆哮:“我弄死你!你个挨千刀的杂种,我非把你剁碎喂鱼不可——!”
龙文章猛地抡起毛瑟手枪的枪柄,朝着孟烦了、迷龙、不辣、豆饼这些炮灰兵一个接一个砸下去,每砸一下就吼一声:“滚回去!都给老子滚回去!”
“脸呢?你们的脸还在不在?”
“还当自己是当兵的吗?”
“还算不算个爷们儿?”
“跟逃难的老百姓抢筏子,抢女人孩子活命的东西,你们配穿这身军装吗?”
“怎么不去死?啊?怎么不去死?”
“从东北逃到北平,又从北平逃到徐州,从武汉逃到长沙,再从长沙一路逃到云南边境,就没个尽头是吧?”
“现在还想往重庆逃?嗯?说啊!”
“到了重庆,下一站是不是打算逃到天上去?”
“就不能站直了,跟小鬼子拼一场?像个男人那样死一回?”
“不服气?行啊,那就拿出点血性来!别在这儿蔫头巴脑地当缩头乌龟!”
“现在的你们,就是一帮废物,听见没?废物!”
他一边骂,一边狠狠把小拇指朝地下一勾:“一群废物蛋!”
“再这么跑下去,谁都别想活!全得被鬼子撵进怒江喂王八!”
“横竖都是死,为什么不拼?反正都是死,为什么不拉几个垫背的?”
“不想死的,还觉得自己有条汉子骨头的,就跟我杀回去!把小鬼子从南天门给我掀下去!压到底,碾成渣!”
“跟我杀回去!把鬼子赶下南天门!娘啊,娘啊!”龙文章嘶声狂吼,端着手枪转身就往山上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