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可是王爷那日同陛下说了刘氏做过的丑事……她得陛下的恩宠,无非是因为相貌,奴才也是怕一时受了牵连——”
“那本王能做什么?如今进宫求情,让顾元珩千万保住他自己的孩子吗?不觉得荒唐吗?”
顾元琛烦闷不已,有些不耐道:“好了,若没有什么要紧的事了,就让香茵回来吧,本王的确是累了,这几日若是没有什么烦心事,便不要打扰本王歇息。”
“奴才遵命,”何永春迟疑片刻,终是斗胆问道,“只是……王爷可是决意收下香茵了?这些时日,您似乎颇为看重她。”
“嗯,是有这个打算,不能吗?本王至今不曾婚配,为何不能有一侍妾陪伴,她又是皇兄赏赐的人,身世清白,知书达t理的,有什么不好?”
他答得飞快说了许多原由,却又不像是说给何永春听,反而是像在说服他自己一般。
“……她不愿离开王府另嫁他人,本王又何必勉强呢,让她做侧妃留下吧,过些时日告知皇兄便是,让他也能心安些,少来盯着本王。”
“好,自然是好事啊……是王爷中意的人就好。她的事奴才会慢慢操办着,旁的……也没有了,就是琉桐的病还没有好,小莹还在照料着,托我向您带个话。”
“嗯,知道了,让鸠穆平多上心些……”顾元琛默然片刻,忽又问,“窗户在哪里?”
“王爷说什么,窗户?”
“本王想晒晒太阳。”
何永春将他搀扶到了窗边坐下,全身都沐浴在了阳光里。
此时此刻,顾元琛分外能体会到姜眉从前的心情,很多时候,她都是默默无言地走到阳光能照到的地方,呆呆坐卧,问她话,也是懒懒作答。
原来疲累不堪的时候,仅仅是这样坐在一片暖阳之间,便也很好了。
顾元琛笑了,笑自己如此荒唐,竟然还是念着她,甚至无时无刻不在渴望能回到过去。
香茵走了进来,看到顾元琛沁在日光中,抬起手掌承接着灼热的温度。
虽看不见他的神色,却能感同身受他的悲伤,可是又不知他悲从何来,驻足原地,用帕子轻擦自己眼角的泪痕,直到顾元琛让她上前坐下。
“王爷要不要到外面去晒晒太阳,如今外面也很暖和呢。”
顾元琛摇头:“这里便很好了——方才你是不是问本王喜欢哪里?”
“嗯,王爷还没回答妾身呢,不过妾身眼界太浅,不曾去过远处,或许王爷说了什么地方,妾身也不知道是哪里,是什么样的。”
“北境,本王才想到那里。”
顾元琛浅笑道。
“北境的景色也很好,像东昌一样……站在燕州关城上远眺,关外天高地阔,朔风劲凛,方知尘世苍茫……”
“也是因为她总爱硬顶着寒风去看这番景象,本王陪着她,看得久了……便也觉得喜欢。”
香茵一怔,小心翼翼地问道:“王爷所说的,可是那位姜姐姐吗?”
顾元琛默然颔首。
她绞紧了手帕,紧张地问道:“可是,王爷不是说不念她了吗……香茵不是说不能念,这是王爷的私事,只是她不是已经嫁人了吗?香茵不想让王爷伤心。”
“不念了?怎么可能呢?"
顾元琛冷冷地说,声色里有澈骨的寒。
“就算没有念,还有恨,还有回忆,从前发生过的事怎么可能轻易忘记,总是会想起她的……甚至和你说话的时候,我都会想到她,点点滴滴——香茵,你对我有情,我也可以对你有情,可是……”
“可是对你的情,本王当真做不到问心无愧啊。”
他第一次如此恳诉衷情,只是想劝香茵离开,早日离开他的身边,便也是免去了未来无数烦扰。
“王爷……妾身知道的,妾身没有想过要取代那位姜姐姐,即便是王爷把香茵当做是她也好,香茵都明白的……”
“为什么?”
顾元琛甚是不解。
“这样对你又有什么好处!你难道不会觉得心有不甘吗?”
“因为您是王爷啊。”
“香茵也爱慕王爷,正因为是爱慕之情,所以并不奢求王爷回报什么,即便王爷把香茵当做仆婢驱遣,或是只当做个陪在身边的猫儿狗儿,也心甘情愿,香茵不敢奢求王爷的怜爱。”
她噙着泪水笑了笑:“更何况千秋万岁,帝王之家那么多的贵人,方才的话只有王爷会对香茵说,所以香茵不会不甘。”
“不,你把本王想得太好了……你这样不管不顾,将来只怕会是累及自身。”
香茵擦了擦眼角的泪水,笑了笑后回答:“王爷,或许是香茵愚钝,只是心想,若是真心爱一个人,便不求什么,只盼望他一切顺遂,一切安好便是……如今那位姜姐姐不在了,若是她明日回到王爷身边,香茵也不会嫉妒或是不甘,只是为王爷开心罢了。”
顾元琛身心俱震,呢喃道:“竟然是这样……这便是你的情,你的情便是这般无私吗?”
香茵思忖片刻后笑了笑,淡淡道:“父母怜子,手足相亲,夫妻之敬,这些是小爱,若说大爱,甚至是博爱天下,爱人之心,又有哪个不是无私的。
见顾元琛额角出了些汗,她用帕子为他擦拭,又拿起扇子为他纳凉。
王爷似乎在为什么事纠结,香茵自知不能询问,便只做好自己的事。
再能做的,也不过是趁他出神的时候,轻轻用面颊贴靠在他的肩头一刹那。
*
洪英离了何永春的院子,得知王爷已醒,心中一块大石不免落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