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书礼以为自己才是操控窨楼之人……他就是个笑话,最后,还不是被我一点点了结。”
只要谈及赵书礼,姜盈眸中便是恨火灼灼。
“为何要杀他?”
姜盈笑道:“因为你啊,敬王爷,那时陛下卧病,你执掌朝政,你步步紧逼,要将窨楼斩草除根,赵书礼却怕了,想断尾求生……我们只能动手除掉他,还有他那个念佛装善的老虔婆,都是一般该死!”
“你们?”
姜盈垂首不语,顾元琛约能想到,是她与石毕。
“看来,我若是要问石毕如今身在何处,你也不肯回答了?”
顾元琛痛心问道:“姜盈,你当真不明白吗?是石毕让你去做赵书礼的妾侍,是石毕欺骗你,毁了你和你姐姐的一生!你若是执迷不悟,愿听他的做窨楼的新主,那你这一生,终究都是由他操控,让他得意啊!”
“不……毁了我们这一生的,是你啊,是你兄长,还有你们的昏聩的父亲!什么王爷陛下,什么先帝,你们都该死!”
姜盈忽然咒骂,只发出绝望的嗤笑。
“我是不记得姐姐了,也不记得爹娘了,但是我知道,是官兵闯入我们家,把爹娘杀了,我们姐妹三人被装进笼子里,像物件一般被卖掉……若不是,若不是康武帝那般无能,我们一家人,又怎会生生分离十几年!”
“所以,我听说北蛮攻入京城,皇室宗亲死伤殆尽,我当真痛快啊!原来你们也会有这一天……报应!都是你们顾家的报应!”
顾元琛默然垂目,没有否认什么,只道:“所以那几年是石毕借赵书礼之手在暗中挑拨我与皇兄,你助纣为虐了。”
“是又如何?”
“可他也是与你一同料想吗?他是想看一朝天子也能跌入凡泥,还是想自己黄袍加身,登基称帝呢?”
姜盈拼命的摇头,她无法反驳,便也是心知答案了。
“初入赤衣楼的时候,我只记得自己有两个姐姐,石毕告诉我,二姐姐也在为他们卖命。只要我们乖乖听话,他就能保护大姐姐平安度过一生!”
她恨恨说道,满心皆是不甘。
她记得自己家中不算富庶,那些年灾祸颇多,大姐总是将最好的留给两个妹妹。
“他,他1骗我……”
“他既骗你,就更该让他付出代价,姜盈,石毕如今究竟在哪里?”
“京城……我杀了赵书礼的儿子,他如今在假扮他的儿子。”
顾元琛心中悚然,赵书礼死后,其子赵可得父荫封,如今在朝为官,虽为小职,却是在兵部。
“你为何杀陆质满门?本王知道是陆质查出当年陆蒙煦之死有隐情,却与你们有何相干,为何要杀他全家!陆蒙煦可是窨楼之人所害?”
“有一次……赵书礼醉酒,提起陆蒙煦,似是说陆蒙煦拿住了他什么把柄,得了什么人……故而不得不除,又说他儿子陆质如今在朝为官,与你走得极近,亦是心头大患。我不知是什么……”
“而后石毕命我前来东昌,一来预备将窨楼南迁,二来就是要将陆质一家斩草除根……似乎就是因为陆质写了一封信寄给你,我没有看过那信中写了什么。”
顾元琛心头一紧,不想此事层层揭开,祸源竟指向自己。
姜盈忽然抬起头看向顾元琛,轻笑道:“赵书礼怕你,太后娘娘竟也怕你,你自北边归反,她便又想着要除掉你,只是如今窨楼无人了。”
她声音哽咽了一下,忽然放低了姿态恳求道:“敬王爷,我瞧你还算关心我姐姐,那便请你照顾好她,窨楼诸事,只与我一人有关。”
察觉她语气有异,顾元琛来不及阻止,便见姜盈迅速将腕间金镯含入口中,只听极轻一声脆响,一粒粉红药丸弹出,被姜盈咽入腹中。
“你做什么——眉儿!眉儿快来!”
他疾步上前,扶起姜盈,捏紧她的下颌想逼她吐出那毒药,让人去喊府医来。
姜盈却奋力推开他,扶着伤口向门外走去,恰扑入赶来的姜眉怀中,姐妹二人终于能抱紧在一起。
姜眉尚不知发生了什么,便见怀中人软倒不能站立,口中传来腥苦之气。
“姐姐,我终于寻到你了。”
姜盈笑了笑,努力将涣散的目光聚在姜眉的脸上。
“我……我原以为你如今过得很好。”
她断断续续地说:“我不该杀柳龙梅,对不起,姐姐……原谅我吧,我做的恶事太多,如今见到你,怕你怪我。”
她笑了,解脱一般地笑了。
“所以,我先走了。”
姜盈的手指无t力抬起,想试着触碰姜眉的脸,却又在半空中颓然收回,轻声呢喃道:“姐姐,你还这么年轻,怎么看着……比我还,比我还要老呢……”
“你定是受了很多苦吧。”
府医匆匆前来,看过后也无奈摇头,这毒药毒性太强,一旦服下便是无药可治。
他对姜眉说道:“这药服下后,约还能有半个时辰弥留之际,不能同您说话,可也还是能听到的。”
“不,不要……”
姜眉崩溃恸哭,听着姜盈用尽最后的力气,在她耳边一声声喊着“姐姐”,直至声音嘶哑,辨不出清晰字眼。
她强抑住身子的颤抖,将手搭在姜盈颈侧,却又痛苦地放下。
顾元琛走上前,默然将手按在她颤抖的肩上,随后示意所有人都退出去,轻轻掩上了房门。
真是奇怪,今日无云无雨,偏是夕阳西沉时,将窗棂染成血一般的颜色。
姜眉终是不忍妹妹再多受一刻苦楚,最终送了她一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