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元琛抬目,眸光如电,冷笑道:“嗯,因为我定会救你……你不是知道吗,你说乌厌术石会杀了你,那你怎么活着回来了?你怎么没有死呢?”
自觉这话说得有些重,顾元琛将目光移开,可是他转而又想,除了他之外,又有谁能怜惜他的眉儿。
在姜眉受尽苦楚直至惨死的时候,又有谁想过她的万般不易。
都是他的错。
顾元琛觉得太累了,他不想再纠缠下去,姜眉已经不在了,一切都是徒劳。
“呵……”他低声笑起来,哀凉自嘲着,“本王居然还问你!”
“……我居然问你?居然问你那是不是眉儿……”
“嫉妒!因为我嫉妒!总可以了吧,凭什么你能再有心爱之人!你怎么能忘了我呢!”
宗馥芬显然已经失了理智,她恨顾元琛,也恨自己这可笑的余生,她知道顾元琛禁足她所为何意,他不会放过自己的,那倒不如骂个痛快。
“是她如何,你就当真能选她不选我了吗?你能救得了谁?是你把她送到乌厌术石手上的!凭什么她能和你在一起,她不就是一个会玩弄刀剑的婢女吗?”
顾元琛双眉一抬,眼中寒光四射,吓得她不由自主地松开了手。
“啪——”
他一掌打在宗馥芬脸上,将她嘴角打出了鲜血,这是他当日盛怒之下都没有做出的事。
她竟然还敢侮辱眉儿。
宗馥芬头偏了过去,大约是被这一巴掌打得她清醒了些,捂着脸哀求起来:“七哥……”
“对,记得本王是你哥哥,你可是本王失散多年,好不容易才寻回来的皇妹。”
“不,我不要——”
顾元琛理好自己的衣服,抬起手指在唇边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芬儿究竟在妄想什么呢,我没忘了你,我也不曾把你当做心上人。”
“你今日来这里又演了一出戏,装什么可怜,不会还以为本王会想办法娶你吧?”
他居高临下,冷冷的看着宗馥芬扭曲的模样,任凭她在自己面前痛哭流泪,良久之后,为她把垂落鬓边的散发理好。
“只是因为恨本王,便把她唯一生的希望也夺走了。”
“你可知她与你的经历相似,遭人侮辱驱遣。”
“临行之前她重伤未愈,却坚持要前往,只是因为她觉得同为女子,怜惜你不该忍受此遭。”
顾元琛想起姜眉离别前小心翼翼地与他谈论起柳儿的故事,她那么小心翼翼……只是怕他不理解自己,怕他不愿意让她去,心中痛苦不堪。
为何不报应在他的身上呢!为什么是报应在他的眉儿身上?
“是啊,她不如你尊贵,你不在乎她的生死,只要能让我痛,她是死是活并没有什么大不了——当年的顾怀乐想来亦是如你这般料想,你们都没有区别,你和顾怀乐变得一样了,恭喜你。”
“乌厌术石是不会杀你,他已经把你换了一个人了,好,你就这般活着吧。”
他深吸一口寒冷的空气,半晌才又重提起了精神,缓缓走出屋,身后的宗馥芬如梦初醒,跪地痛哭。
宗馥芬想起来姜眉的脸,想起姜眉坚韧不屈的神情,还有她耗尽力气说出地无声安慰:
“王爷一定会来救你的。”
宗馥芬想起自己第一次在囚笼里见到乌厌术石,那时他就怀疑她的身份了,怀疑她是宗赴的女儿,乌厌术石说总有一天会让她忘记她自己是谁。
他做到了。
何永春望了顾元琛一眼,叹息着上前将崩溃的宗馥芬扶起。
“送公主回去,今后任她随意走动,只是不要来打扰本王休息,告知陛下和太后,预备为公主接风t洗尘。”
他终究没能为眉儿报仇,他如今已经全然明白了。
他不能恨天地无情,恨人心难测,他只能恨己。
月光惨然,顾元琛不想一人留在屋内,紧了紧身上的单衣走出门,却来了一阵寒风,吹响了未合紧的花窗,
他蓦然瞧见那窗花上有一个血色掌印,正下石砖上,湮开一滩暗红的血污。
第45章扶伤
顾元琛快步走上前去,俯身去看那刺目的红色,在旁还有一道浅浅的刻痕,一并刺入目中。
那是因为方才在这里的人难以双腿稳固站立,不得不用剑撑在地上。
站在这里,恰可以听着看着屋内的人。
姜眉终究是放不下,她不相信,她不能做到一走了之。
她没能听从梁胜的话,她有预感自己活不久了,她不想在,绝望中死去还是怀抱着一丝希冀回来了。
她身上的伤从未好好医治过,骑马颠簸,又翻越墙头屋脊,特别是肚子上已经近乎腐烂的伤口,浸染了衣角,凝成血珠,直至在地上聚成了一滩血。
姜眉设想过和顾元琛再见时的情形,要如何质问他,指责他。
可是在听闻几个士兵说他病重多日在此处休养,便突然不想再做徒劳之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