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却只是将他赶走而已?”
“……什么秘密,他和你说什么了!”
也不知道顾元琛是他信任姜眉,还是太了解何永春,言罢便起身,要喊人进来。
姜眉安抚着他,却缓缓写下另一行字:
“王爷,你能不能唤叫我一次眉儿。”
这称呼以往只有在床上云雨亲昵之时,顾元琛才会叫,不然便是昨日那时情形。
此刻被她当面索求,突然要这样喊出口,他反而有些赧然,默了片刻才温声道:“眉儿?”
“还没有人这样唤过我,你是第一个。”
“嗯,怎么了?”
嗓音声音格外软柔,姜眉忽然对他这样柔情依恋,反倒让顾元琛有些不知所措了。
“不一定要如何。”
“只是经历了许多事。”
“我有些话想和你说。”
“虽然从前恨你,怕你,讨厌你,和你作对。”
“可是如今我很担心你。”
“不见你的时候,我会记挂着你。”
“我还没有对什么人交付过真心。”
“我权当你的心里有我一处位置。”
“其余的不能强求。”
她写得很慢,顾元琛静静感受着她趴伏在自己身边细细的呼吸声,用了好久才读懂了她的情意。
只是回应时,他却好似失了声,只答逸出来一个几乎听不见的“好”。
“何永春他和我说得不多,其实也是我坚持要问的。”
“他说了你小时候的事,说了你为什么会得寒疾。”
“对不起,我一直以为你和太后不和,是你的过错。”
姜眉握紧他轻颤的手,继续用指尖缓缓写道:“他和我说这些事,应当是怕我不懂你,做了什么事伤你的心,你也不要怪他。”
“他同你说了多少?”
顾元琛喃喃问道,神思仿若游离回了那个自幼时起纠缠他至今日的梦魇。
“我不是怪他,他究竟同你讲了多少?”
姜眉说讲到了他落水,又同太后反目。
顾元琛摇摇头,用手轻抚她的脸,打断了她的辩解。
“不怪你。所以他说了这许多,却独独没告诉你,本王这寒疾究竟因何落下,是么?”
姜眉没不解地抬眼仰面望着他,看到顾元琛笑颜凄惶,眸中恨意幽幽。
“我不知道那天是怎么落下水的了,但是水很冷,下去的时候我就没有力气了,我记得那个叫兰馨的侍女扑进水里,我以为她是来救我的,可是她却抓住了我的脚……”
“我浮不上去,什么都抓不住……池里的鱼围过来,在我身边来回地蹭,眼睛盯着我。死气沉沉的。”
姜眉回忆起此前他给自己讲过的,关于鱼的奇怪往事,忽然就明白了。
在水面上那般漂亮的鱼,在水下却那样可怖,仿佛知道那时候的顾元琛快死了,等着啃噬他的尸身,从那时起,他就不再真心喜爱这些鱼儿了。
“只记得我要快要闭眼,她忽然松开了我的脚,把我向上推了一把,我能向上浮,可是手脚都不听使唤了,再醒来的时候,我却不敢动,因为那时候我身边只有那女人,她在担忧,她不想不会醒来,她怕我会记得兰馨。”
“兰馨是个好人,即便母后用她家人的性命威胁她,她最后也给了我一条生路。”
“……眉儿,你能不能再凑近一些,我有些冷。”
姜眉默默起身,脱鞋上了床榻,抱着顾元琛的腰,用自己纤弱的身体予他温暖,眼泪默默濡湿他的小腹。
“佯装死了的时候,听到了许多从前没有亲耳听过的话,天很冷,本王湿着身子,身边没有火盆,因为那个女人从来都不想让本王醒来。”
顾元琛说,他患上寒疾并非是因为落水,而是因为那整整一夜里他冷极了,怕自己悄无声息的死去,又怕被太后发现自己还活着,将他掐死。
“那一夜我永远都忘不了,因为只怕是多吹上一点点寒风,便会身子发颤,意识不清。”
“寒疾就这样积攒下来了。”
顾元琛望着帐顶,告诉了姜眉一个连何永春也不知悉的秘密。
“你是个好姐姐,为了你的妹妹不惜付出一切,本王不知道自己从何时起心慕于你,但想来,自初遇之后,也正是因为这一点对你多加留念。
他这一生活在虚妄之中,看似一路高歌前进,荣誉傍身,实则却从未逃离幼时落水那一日,从来都是被拖拽着向冰冷的水下沉去。
他从未感受过何为亲情,毫无保留,无需缘由的血肉情深。
“对不起。”
姜眉写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