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汇,仿佛形成一根冰柱,若只是码头的事,可以看在任彦的份上饶过他们,但敢动刀,那便是杀人未遂。
病房里明明开了暖气,此时却依旧有些凉意,谢思仪放下心口的石头,一阵困意袭来,肩上抽疼,又只能自己忍着。
“想睡觉了。”
任绥的病床虽然是双人床的大小,但比家里的还是小很多,谢思仪不想一个人睡,赖在房间里不走。
“上来,我们一起。”巧的是,任绥也这么想。
谢思仪脱了鞋上去,侧着身子小心缩到怀里,猛吸一口熟悉的木质香味,像裹了一层厚重的毛毯,舒适又安心。
他避开任绥受伤的手臂,轻靠在他身上,没问他和任康到底发生了什么,而是说,“任绥,我想听美人鱼的故事了。”
另一只放在腰间的手,轻拍哄着,头顶的声音轻缓舒适,断断续续,谢思仪很快就睡了过去。
感受着怀里的人呼吸平稳下来,任绥搭在腰上的手才停下,曲起刺痛的手臂,轻抚怀里的脸颊,手指探到鼻尖,暖热的呼吸落到他的指腹,痒痒的,很舒服。
在船上被任康拿刀砍过来时,任绥并不害怕,当时任康拿了桌上的花瓶,本想摔碎的,但被他抢过来了,那是任长矜自己做的,很是喜欢,摆在最爱的游轮上,本来被任彦收到船舱底部了,任长矜在这里面的遗物,都没带回家。
现在却被任康撬锁翻了出来,还在船上每晚都开派对,“死人的东西,反正都没用,我也是任家人!”
“任长矜在世的时候就不要我登船,但那又怎么样,活该他死了,我现在天天用着他的东西,在这儿夜夜笙歌……”
任绥气疯了,上去抢东西,把他推在地上打,任康当然打不过高一个头的人,不过他对这儿熟悉,从看不见的缝隙里找来西瓜刀,本来朝他身上砍的……
任绥受伤,却丝毫不影响他发泄在任康身上的拳头,但当棒球棍砸过来,谢思仪把他推开,任绥的心脏也跟着砸在地上,那一刻,他好像又回到了他哥出事的那晚。
不敢想,要是谢思仪真出了事,他会做出什么样的举动。
也许,真的会当场……
任绥把人贴进怀里,就着床头灯轻轻掀开他的领口——
“唔,别弄,好疼呀。”
谢思仪在睡梦中轻哼,眉头拧在一起,显然疼得厉害,不像他说得那么轻松。
任绥眼底赤红,把人揉进怀里抱了又抱,才慢慢松开,起身出去。
第二天一早,谢思仪睡饱醒来,睁眼便是陌生的白色,一时愣住,意识回笼才想起昨晚的事。
“这该死的任康,看我不,啊——疼。”
没等他放完狠话,撑着手起身,肩上撕裂得生疼,谢思仪一张脸皱成一团。
“不再睡会儿?”郑舒琴通身黑色大衣,很是干练。走到他床前,吓得谢思仪眨眨眼,“妈咪,你怎么来了?”
谢思仪觉得他真是被砸傻了,任家出这么大的事,任彦两人当然要过来了。
“可你这身衣服……真的好像在参加葬礼啊……”
刚说完就被端着早餐进来的仪慧柔一个暴击,“我看你该给脑子做个CT,什么话都说。”
谢思仪痛呼一声,朝郑舒琴大喊救命,“妈咪,救我!我妈打死我了。”
免不了又被拍了几下头,“还敢在我面前装,什么葬礼,大清早的也不嫌晦气。”
郑舒琴欲言又止,把早餐端到小桌上,“好了不许胡说,先吃饭。”
“哦。”
谢思仪面前是香味四溢的粥和早餐包,他左看看右看看,疑惑道:“任绥呢?”
“阿绥去办事了,别担心他。”
“可是,”谢思仪不高兴,“他的伤还没好呢。”
怎么能不休息就去上班呢?!
“那也没办法,”郑舒琴帮他把鸡汤盛出来晾着,“公司里一大堆事,还有任家,警察局。”
不像他,生病了还能休息,谢思仪小口喝着粥,问他妈,“那有没有让他好好吃饭啊?”
“吃了早饭去的,乖,把里面的牛肉粒一起吃了。”
仪慧柔心疼坏了,自己唯一的儿子,平时虽然养的散,但却是实打实得疼爱,竟然受伤了。气得大骂,“那任康一家,就该进去关一辈子。”
“嗯嗯,”谢思仪点头,转头看向郑舒琴,“妈咪,他还在大哥的游轮上开party,把停泊在那儿的游轮当自己的。”
那一层的装饰和酒水,和旁边每晚灯红酒绿的游艇没两样,说不定因为没人管,在里面做了更过分的事呢。
郑舒琴当然知道,他们昨晚赶过来,任绥已经把事情给他们说了。
“你好好养病,不用担心,任家会给你们一个交代。”
谢思仪是无妄之灾,在谢家人面前,郑舒琴想说什么,又收了回去,临到离开时,才站在谢思仪的病床前,鞠了一躬。
谢思仪拉住她,“您这是干嘛呀?”
“谢谢你救任绥,还有之前的事……对你说的那些话,抱歉。”
她一生要强,到头来,差点连自己的儿子都保不住,郑舒琴从未有过这样的挫败。
“您别说这话,”谢思仪收了谄媚的笑,脸上的表情正经起来,“我也是为了我自己。”
“我爱任绥,愿意为他做这些,愿意和他一起承受不被看好,您的态度,其实我并不在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