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四月。
潮湿温暖的空气里裹挟着海腥与都市的喧嚣,维多利亚港两岸的摩天大楼在暮色中次第亮起璀璨的灯火,勾勒出这座东方之珠永不疲倦的轮廓。然而,在这片浮华之下,另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正在中环一座顶级酒店宴会厅内悄然上演。
佳士得拍卖行春季“重要中国瓷器及艺术品”专场拍卖会现场,衣香鬓影,名流云集。空气里弥漫着高级香水的馥郁、雪茄的微醺,以及一种更为实质化的、名为“欲望”与“竞争”的紧绷感。娄晓娥穿着一身剪裁利落的珍珠白色西装套裙,坐在靠前但并不显眼的位置上。她妆容精致,神色平静,唯有膝上紧紧攥着的手包,以及身边那位戴着金丝眼镜、时刻关注着场内动向的资深艺术品顾问陈先生,透露着她此行身负的重任。
她的目光,牢牢锁定在拍卖台侧后方展示柜中的那一方宝玺之上。那是一方清乾隆帝御宝螭龙钮白玉玺,质地温润如凝脂,螭龙钮雕工精湛,气势磅礴。印面篆刻“乾隆御笔”四字,是乾隆皇帝在位期间经常钤用于御笔书画之上的珍品。这方玉玺,赫然列在秦老交给林朝阳的那份“优先追索清单”的前排!
拍卖图录早在半月前就已送到娄晓娥手中,同时抵达的,还有来自北京林朝阳的加密指令:“此物志在必得,但需智取,避免成为冤大头。资金已备妥,见机行事。”
灯光聚焦,拍卖师走上台,用熟练的粤语和英语宣布拍卖开始。前面的几件明清官窑瓷器竞价激烈,很快以高价落槌,现场气氛逐渐升温。当那方乾隆玉玺被两位戴着白手套的工作人员小心翼翼地捧上拍卖台时,整个会场出现了一瞬间的寂静,随即响起了低低的惊叹和窃窃私语。无数道目光,贪婪的、欣赏的、志在必得的,交织在这方小小的玉玺之上。
“lot,清乾隆帝御宝螭龙钮白玉玺,起拍价,八百万港币。”拍卖师声音清晰,落槌轻响。
几乎是瞬间,竞价牌此起彼伏。
“八百五十万!”
“九百万!”
“一千两百万!”
“这边,一千五百万!”
价格以令人咋舌的度攀升,迅突破了五千万港币大关。参与竞投的人开始减少,但剩下的,无一不是实力雄厚的藏家或代理人。娄晓娥一直没有举牌,她如同潜伏的猎豹,冷静地观察着场内的每一个细节。陈先生在她耳边低语,快识别着主要竞争对手:“前排左边是日本山中商会的代表,右边那个是美国博物馆的基金会理事……后排那位,是荷兰的范·霍文男爵,欧洲着名的中国艺术品收藏家,财力深厚,对乾隆时期的玉器尤其痴迷。”
娄晓娥的目光扫过那位范·霍文男爵。那是一位头银白、穿着考究定制西装的老者,神情倨傲,每次加价都毫不犹豫,势在必得之态溢于言表。他身边还坐着一位亚洲面孔的助理,不时低声交谈,似乎在分析局势。
价格突破七千万后,竞争者只剩下三家:日本山中商会、范·霍文男爵,以及另一位电话委托竞投的匿名买家。
“七千五百万!”范·霍文男爵亲自举牌,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
山中商会的代表犹豫了一下,摇了摇头,放弃了。
匿名买家的代理在电话里沟通片刻后,再次加价:“七千八百万。”
“八千万!”范·霍文男爵几乎是立刻跟上,目光锐利地扫过那位电话委托代理。
全场响起一阵低呼。这个价格,已经出了许多人的心理预期。匿名买家似乎也陷入了挣扎,迟迟没有回应。
拍卖师开始重复报价:“八千万第一次……八千万第二次……”
就在槌子即将第三次落下,范·霍文男爵嘴角已经露出一丝胜利的微笑时——
“八千五百万。”一个清晰、冷静的女声响起,带着一丝京片子的尾韵。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到一直沉默的娄晓娥身上。她举着手中的号牌,神态自若,仿佛刚刚报出的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数字。
范·霍文男爵的眉头瞬间皱紧,锐利的目光投向娄晓娥,带着审视与不悦。他显然没料到这个半路杀出的“程咬金”。
“九千万!”男爵再次举牌,语气中带着一丝愠怒。
“九千五百万。”娄晓娥几乎没有任何停顿,再次加价五百万。这种毫不犹豫的姿态,给人一种深不可测的感觉。
范·霍文男爵的脸色沉了下来。他与身边的助理低声快交谈,助理似乎在进行计算和劝说,但男爵摇了摇头,再次举牌:“一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