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问晴不置可否,只令他将半昏半睡的醉鬼唤醒。
一番不见外伤的刑讯。
此人正是昨晚谋杀案的凶手,更是从他口中得知一条严问晴亟需的线索。
户自矜急着杀人灭口,一来此人确实知道许多秘密,担心迟则生变;二来到底是算计李家,他没有十全的把握,怕叫李家的老狐狸查出什么。
可他没想到严问晴一直使人盯着他的动向。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严问晴洗干净手,拈起桌上写满字的纸张。
“娘子要将此人移交官府否?”严大将趴在地上呻吟的杀手踹开。
严问晴思索片刻后道:“若将此人交给官府,虽立时洗去李青壑的冤屈,但我等又如何解释无故暗中监视户自矜的行径?届时不仅瞒不住咱们同户自矜背地的合作,更会打草惊蛇,叫户自矜警觉,实在得不偿失。”
“娘子的意思是……”
“准备些东西,让他打哪儿来,就回哪儿去吧。”
几日后,一位湖边闲钓的蓑笠翁发现一具泡发浮起的尸首,吓得鱼篓都顾不上,急忙向官府报案。
仵作草草验尸,确认其系酒后溺亡。
安平县县衙上下正为要紧的凶杀案焦头烂额,顾不上不小心淹死的倒霉蛋。
这些天李家的寻查已有眉目,奈何死者家属从中作梗,拒不配合,两家僵持下,取证保释李青壑的进程十分缓慢。
李青壑被困牢狱不得出。
但他竟能随遇而安,乖乖吃起牢饭,还拿手头的零嘴作诱饵,抓住两只肥肥胖胖的大耗子,系上细绳拴在牢门的栅栏边给自己逗乐。
严问晴前来探监时,一不留神险些踩到这两只门神。
因怕吓到晴娘,李青壑将两只狱友栓到里头去。
严问晴见他虽身陷囹圄却没心没肺的开朗模样,想起外头关于李家恶霸暴虐嚣张、罔顾人命的传言甚嚣尘上,她对真相心知肚明,知道他是受了无妄之灾,可为她所图,严问晴不得不装聋作哑,此时面对毫无芥蒂的李青壑,不免生出几分愧疚与怜爱。
可惜这份情愫尚未来得及蔓延,就被突然蹿过来的大耗子吓得灰飞烟灭。
那只耗子几乎贴着严问晴的鞋面逃奔生天。
再看牢房里,李青壑拎着耗子咬断的半截绳头,触到她惊魂未定的嗔视讪讪一笑:“下回我换个粗些的绳子。”
严问晴咽下突到喉咙口的惊呼。
见她面色不好,李青壑立马转移话题,闲聊片刻后,严问晴道:“家中一切都好,我请来一位履历丰富的刑名,昨日已抵达安平县,想来对此事大有所助。”
这话就是要走的意思。
李青壑有些舍不得,想找个由头留她,便问道:“那个赌场的东主到底如何?”
严问晴无言失笑。
“待你出来我再告诉你。”
李青壑怏怏应下,对这个故事没了多少执着,只遗憾晴娘不再多陪他一会儿。
却没想到当天李小爷就出狱了。
原来严问晴刚离开牢房,听闻那位老刑名已至义庄验尸,便改换行程赴义庄。
一到义庄外就听得里头高声争执。
正是老刑名看那具水淹的尸首有蹊跷,欲对其尸检,而看守义庄的收尸人却不许他乱碰。
守义庄的老头是个固执的糊涂蛋,偏老刑名也脾气暴躁,一来二去吵起来。
严问晴没想到这位老刑名有如此本事,甫一抵达便瞧出关键,遂客客气气地调停二人,自己作保请收尸人通融则个。
待老刑名仔细查看过那具浮肿的尸首后,声如洪钟道:“果真如老夫所想!”
耳聋眼花的收尸人都被他吓了一跳。
老刑名拈起尸体泡白的手道:“且看这只手,老茧在虎口、指腹,掌心却无,这绝非农汉的手,显然常持小巧轻便的武器,此人恐怕干的是杀人越货的营生。”
此话一出,在场所有人都联想到近日悬而未决的凶案。
李青壑也没想到自己晌午才见过严问晴,才过去几个时辰又看着她,还有爹娘兼李家亲族一干人,拿着艾草、新衣,庆贺他沉冤得雪。
见他还懵着,众人七嘴八舌的解释。
原来在发现那具尸体的不对后,老刑名仔细搜查,在尸体衣物的夹层里发现一张写满字迹的纸,因浸水已经模糊,依稀可辨其意,是这名杀手生前留字,自言罪行并表示若他身遭不测乃赌坊老板户自矜所为。
自述罪行之一便是趁夜杀人栽赃李青壑。
纸上所言种种细节与官府未曾披露的案件详情一一对应,找到了真正的凶手,李青壑自然无罪。
虽然无罪释放,李父还是备上一份厚礼,感谢高县令对狱中的李青壑多有照拂,于是高县令使人张贴告示,以明李家公子的清白。
李青壑心下不服。
他暗道:这姓高的就是想从爹身上捞钱,才故意扣下的我。
然而民不与官斗,能破财免灾便好。
一家人热热闹闹归去,杜夫人摆了几桌上好的席面庆祝,家里人来人往的,李青壑一个错眼不见严问晴踪影,他四处打量一圈,往栖云院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