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哥上一秒还气定神闲,欣赏他这瘦弱妹妹暴跳如雷的模样,而此刻,在看到她脸上的笑时,他下意识咬紧了後槽牙。
“哥,我有件事儿想问你。”喻鑫说,“一般什麽情况下,日本在留会被拒签?”
一瞬间,表哥有如五雷轰顶。
他必须攥着拳头,才能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麽颤抖:“你什麽意思。”
“我想你应该知道我在说什麽。”喻鑫从口袋里摸出一张纸,“不用抢,我这就给你。你很仔细地把它藏在了床板和靠背的夹缝里,但我因为怕你回来不高兴,所以那天打扫卫生的时候更仔细。不好意思啊哥,我不是故意窥探你隐私的。”
表哥用力攥着那张纸,看见她游刃有馀的神情时,一时有些恍惚。
他对这个妹妹印象不深,不过是过年才会见一次的穷亲戚。他尤其讨厌他那个舅妈,每次带点破烂来拜年,走的时候还得连吃带拿搜刮一大堆。
至于那位有点害羞丶沉默寡言的妹妹,总是寸步不离地跟在舅妈身边,临走时会帮她妈提上两箱奶。
眼下,当初那个每次和她说话,由于词穷只会傻笑的妹妹,此刻还是又矮又瘦,一张脸尚未脱离稚气。唯有那双眼,锐利到让他有些害怕。
那种精明的丶算计的目光,和他舅妈如出一辙。
“你想做什麽?”他问。
“只要你什麽都不做,”喻鑫说,“那我也什麽都不会做。”
长久的沉默。
表哥在心里算着,如果此刻一拳擂倒她,她会被他打服吗?就算眼下服气了,这种威慑能覆盖他接下来离家的好几个月吗?
更何况,她看起来像是那种除非被打死,否则永不会服输的角色。
“哥,我也好想出去哦。”
他忽而想起她说的这句话。
当年他虽然没考上国内大学,但好歹最终有地方可去,于是父母给他办了个升学宴,自然也邀请了这家穷亲戚。
她就是在升学宴上和他说了这句话,他敷衍道:“你也想去日本?”
“不。”她摇摇头,“出国太贵了,我只是想离开擎县。”
他拍拍其实成绩比他好很多的妹妹:“加油,好好学习一定可以的。”
“嗯。”她的眼神很坚定,“我一定会好好学习。”
那时候他没太放在心上,满心都是对即将留学的憧憬。
而此刻回想起那个眼神,他印象里单纯到有些天真的妹妹,好像没有他想象中那麽简单。
想来也是,那种父母教育出来的,能是什麽简单货色?
“我知道了。”他说,“你出去吧。”
“每次你打游戏时,我都会用这个塞住耳朵。”喻鑫弯腰将一盒耳塞放在他被子上,“你也可以戴着它入睡,就不会被我的闹钟吵醒了。再见,哥哥。”
最後两个字她念得很慢,而後,她也是这般慢条斯理地走出去,轻轻关上门。
直到坐回沙发上,喻鑫才意识到自己的心跳得有多快。
她用力按住心口,大口大口呼吸着空气,感觉自己的後背在寒冷的初春中,都渗出了一层薄汗。
那天收拾出这张纸时,起初她以为只是乱塞的垃圾,本来打算丢掉。
但看着一整面的日文,谨慎起见,喻鑫还是留下了它。
至于为什麽不在那天直接交给表哥,她不知道。
也许从那时起,她的潜意识已经在谋划些什麽。
自从被闻叙开着玩笑拒绝後,喻鑫便有意躲着不去见他。
虽然每每巧合碰面,她还是会笑着打招呼。
她知道闻叙想假装什麽都没发生,她也会这麽配合,但总该允许她保留一点心碎的时刻吧。
关于留学和签证之类的事,喻鑫一无所知。
她试图找叶方笙打听打听,结果对方也爱莫能助:“我只去过免签的几个国家,不好意思啊。”
能询问出国相关,也不必隐瞒她和表哥之间矛盾的人,喻鑫在脑海里搜刮了一圈,除了叶方笙,居然只剩闻叙了。
没辙,她还是将那张纸交给了闻叙。
上面用汉字写着“通知书”,但具体通知了什麽,喻鑫就看不明白了。
“我有个堂姐也在日本留学,回头我可以帮你问问。”他说。
隔天,闻叙把那张纸还给了她。
“听我堂姐说,看这张通知书上的办事窗口,包括右上角用荧光笔标记的数字,十有八九是拒签了。”
“可我哥已经入学了啊。”喻鑫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