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次闝客看上了我,花了大价钱卖我第一次,我实在无法接受哭晕过去,还没到年纪的朱榴娘上前一把就搀住了闝客,替了我的第一次。
我醒来听说後,立马连滚带爬地去看床上气若游丝的朱榴娘,我是第一次哭得那样撕心裂肺。
我说你知道让我躲过这次总会有下一次,难道次次都帮我吗?
她扯了扯苍白的嘴角说:
“有一次帮一次,我们是朋友。”
朱榴娘就这样成为了闝客嘴里最放浪丶最会抢客的贱骨头,一边骂又一边着迷她的主动与开放。
但其实我们知道,朱榴娘是替我们挡着,有姑娘身体不适时挡着,不想时挡着,累了时挡着,她自己却没有任何需要别人帮忙挡着的时候。
每到这时,鸨母总是笑嘻嘻地说朱榴娘不愧是她留的好苗子,天生就是吃这碗饭的,要不是她当时收留,朱榴娘坟头草都不知几丈高了。
我总是沉默,看着朱榴娘在闝客怀中笑得肆意,我想我作为她的朋友,我并不了解她的过去,也不知道她内心所需,就像我连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到底需要什麽。
或许就是这种虚无感,让我们成为朋友。
後来鸨母让我们跟着师傅学才艺,朱榴娘什麽都三分钟热度,学一样厌一样,对着我说,把精力放床上对付男人好了,这种东西学来也是取悦那些男人的。
那是我第一次和她吵架,我也不知道在争些什麽,但我总觉得朱榴娘不该说这种话。
朱榴娘看着我气得发红的脸,向来吵架占上风丶骂得最脏的她面对我,她歇了气焰,默默地出了房门。
我看着她落寞离去的背影冷静下来,这才意识到自己错了。
朱榴娘与我还有伎馆儿所有的女子,自懂事起便被强行浸泡在我们生来就是伎的思想里,从而忘却了——
我们生来是女人,而非伎。
朱榴娘被这种思想已经荼毒到麻木,她认为自己所能傍身的就是自己的□□。
但我没有,我总归是要踏出这伎馆儿,这种信念让我必须要有可以拿得出手的技艺。
那日清晨曦微,我看见朱榴娘的卧房亮着烛光,本是心中抱歉想与她聊聊,却从她微敞的房门内看见她颇不熟练地握笔写字。
“朱榴娘。”
我唤她,她回头却是满脸泪痕,见是我,飞扑到我怀里,她抽泣地说自己尽力了,却什麽也学不会。
“只能说明榴娘对这些不感兴趣,先习字好了,那是无论如何都要学会的。”
我轻抚着她的背,她却将身子在我怀里埋得更深,闷闷地说:
“那说好了,你不许嫌弃我。”
“好,有朝一日我们出了伎馆儿,我养你。”
後来,原是婺军给朱榴娘安排了个安稳的差事,我想着与其让她拖着病坏了的身子与我走不知道去哪的方向,还不如让她过安生日子,于是我选择了不道而别。
只是不知道是朱榴娘从哪得了消息,还是她足够了解我,在我即将离开这里时埋伏住了我。
莫说我心中其实有欣喜,但更多的是担忧,朱榴娘的身子骨落了太多病根,她跟着我,我怕无法护她。
朱榴娘似是看出了我眼中的纠结,得意洋洋地甩了甩背上的包裹说:
“察举官大人带来的神医这些天给我看病扎针,还给我配了好些药,我现在能一个打十个,可以保护我们两个人了!。”
我看着朱榴娘的双眸被馀晖的朝霞渲染得透亮,侧着脑袋蹭了蹭她的脸,轻声道:
“好。”
袅袅炊烟起,逻封繁荣盛,我抱着我的琵琶,朱榴娘牵着我的衣摆,出了这城门,心向哪,路就向哪。
“拂云柱丶拂云柱,拂云柱!我不管!我也要新名字!”
“你叫傻瓜。”
“你才是傻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