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绮年,我问你,你为什么不采取法律措施?你可不是那种忍气吞声的人。”马总在后追问。
张绮年转身,看向马总,淡淡一笑:“马总,您别忘了,当初万水达不到承包明晟资质的时候,还是您帮忙牵线搭桥,用那些手段摆平万水资质的。这一切,明晟心知肚明,自身不干净,想抓别人的时候就得想想别人是否会反咬一口。这本来就是个赌局,赌赢了皆大欢喜,赌输了……我张绮年有心理准备,马总,也请您做好心理准备。”
张绮年微微颔首,转身走出了会议室。会议室内各位股东们面面相觑,个个面色凝重。
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张绮年心里突然涌上无穷烦闷。刚好,何初在半个小时前到了,正在他办公室里等得无聊。
“完全没必要把时间浪费在安抚这些人的情绪上面。”何初忿忿地说,的确,赚钱的时候大家都是欣欣然地往上凑,一旦看见危险,便恨不得个个干净脱身。这世界上哪有这么好的事!”
他闷下一大口茶,说:“炒个股都还有风险呢!”
张绮年点燃一根烟,站在窗前猛吸起来。
“抽这个有什么劲儿,虹桥会所那边,最近从古巴搞来一批高希霸和特立尼达,咱们今晚去尝尝?!”何初挑挑眉。
张绮年轻笑:“你现在还做会所的掮客了?招揽生意呢。”
“靠,还不是看你……老张,你可不是心甘情愿挨骂的人,现在天天找骂,不还是……不还在对那孩子愧疚吗?”
张绮年微怔,“是吗?”
指尖香烟颤动,张绮年兀自微笑了一下,“愧疚,没有吧,也许只是……”
也许只是爱到心痛,爱到无法自拔,爱到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去放手却不得不放手。
他突然很佩服赵俞琛了。
那个时候,他怎么能放手得那么彻底,离开得干干净净。
难道自己,做不到吗?
不再联系夏迩,不再进入到他生活的半径之内,最多,也只是深夜里踱步到住院楼下,驻足片刻,然后意识到自己站立的不远处曾浸满了他的鲜血,那是自己用爱割开他的血肉淌下的血,张绮年会自嘲地笑,然后黯然离开。
可没有爱,就没有愧疚。
说到底,还是因为爱。
张绮年并不否认,他走到如今这一步,出卖了很多东西,其中也包括良心。他向这个世界低头,成为了污浊中的一份子。他用假的资质去承包项目,他用下作的手段,让夏迩来到自己的身边。
他都付出了代价。
可原先,他分明是想要走得更久、更远的。
可往往事与愿违,到最后,连自己都会失去自己。
张绮年掐灭了烟,强迫自己忘记夏迩那张始终悬于脑海中的那张悲伤、秀丽的脸,好像离开后,他才发现,过去穷困潦倒在酒吧里陪喝酒的他,也从来没有像在自己身旁那样泫然,那样仿佛脱离了世界般地游离。
直到最后,他对自己的称呼,都还停留在初见面时的那一声“张总”。
思绪不断散发,迈巴赫已经行驶在去往虹桥会所的路上。
夜灯一盏盏地掠过张绮年深邃的眼眸,四面八方的夜色浓郁,高楼大厦宛若巨人,一幢幢地向他袭来,压迫着他。
他不动声色地承受下一切。
一个星期后,郑医生通知赵俞琛,夏迩已经可以出院了。
“费用问题你不用担心,绮年他已经支付了所有的费用。”郑医生宽慰地说,又显露出几分担忧,“要是还不能说话的话,一定要进行心理干预,知道吗?”
“我明白。”郑医生是夏迩的救命恩人,赵俞琛十分尊敬他,但还是在医药费这一问题上,他刨根问底。
他不愿意欠张绮年的一分钱。
“小赵,迩迩这样,绮年也有责任,你的良心是良心,别人的良心也是良心,你不想欠他的,就想让他欠你们的,小赵,将心比心啊。人都是有坏的一面,也有好的一面。”
赵俞琛垂首,片刻后说:“我知道了,谢谢您,郑医生。”
“去办手续吧。”
郑医生拍了拍赵俞琛的肩膀,就去查房了。
其实出院后去哪里,赵俞琛还没有想清楚,原先钱都给了夏迩,如今他手头里资金并不宽裕,只是为了夏迩,他不可能再带他去住那样散发着霉味的地下旅馆了。
上海的酒店并不便宜,于是这几天他一直在看房子,夏迩还需要回医院复诊,于是他在医院周边找了个短租,来做个周转。
他帮夏迩穿好衣服,在他额头上亲了亲,跟哄小孩似的说:“乖,哥去办个手续,一会就回来。”
夏迩也不看他,盯着自己的脚尖。这双运动鞋是赵俞琛前几天刚给他买的。白色的鞋面,蓝色的波浪花纹,是Nike的。
快要入秋了,赵俞琛又开始本能地给他买衣服了。他舍不得给自己买好东西,却总是给夏迩买最好的。
夏迩不说话,赵俞琛又帮他绑好头发,用的白色头绳。
白色——在赵俞琛眼底,夏迩似乎一直都是这么干净的。
坐在床边,夏迩看见赵俞琛离开,收回目光,他的视线越过被铁丝网封住的窗户,飘向很远很远的地方。
半个小时后,当赵俞琛拿着一沓病例和账单回来时,迎接他的是空空如也的病房。
夏迩穿着他买的新鞋子,消失了——
作者有话说:PS:不好意思今天更新晚了。
第74章索尼娅
赵俞琛疯了似地找遍了整个医院,到最后郑医生发动保安帮忙找,调出监控,才发现夏迩在赵俞琛离开病房后,就独自出了住院部大楼,朝大门走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