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星在井口喊完,沈无惑的手电依旧照着水底那块破布。她没动,也没抬头,只是将刚拓下的血书迅塞进怀里。左手取出铜钱卦按在胸口,右手用两根手指夹起朱砂笔,在掌心飞快画了一道符。
这符不求美观,只求有用。
她低声说道:“阿阴,小心后面。”
话音未落,水面“哗”地炸开,一股黑雾腾空而起,紧贴井壁翻滚,转眼凝成一张人脸——吊梢眼,薄嘴唇,右眉缺了一角,像极了老照片里那种阴狠的反派。
“敢动我的符?”鬼脸咧嘴一笑,“你算什么东西?”
沈无惑身形一闪,袖中甩出三枚铜钱,直击鬼脸额头。铜钱撞上去出“铛”的一声,如同砸在铁桶上,震得井壁嗡嗡作响。
鬼脸晃了晃,黑雾一抖,旋即重新聚拢。
“还挺硬。”沈无惑皱眉,“这种人最麻烦,到死都不知道自己错在哪。”
她话音刚落,黑雾猛然膨胀,化作一个高大的厉鬼,双臂拉长如湿麻绳,朝她脖颈缠来。
井底空间狭窄,避无可避。
就在此时,一道人影从井口跃下,挡在她身前——是阿阴。
她手中那枝枯萎的玉兰花骤然绽放,白光一闪,撑起半圆形光罩。厉鬼双臂猛砸其上,“砰”地一声闷响,光罩裂开数道细纹,却始终未破。
阿阴身子一晃,脸色愈透明。
“沈先生!”她回头急喊,“快毁掉符!它是靠邪术续命的,唯有雷符才能伤其根本!”
“知道了。”沈无惑从黄布包中抽出一张雷符,咬破指尖,以血染符。紫火“腾”地燃起,她抬手便将符纸贴在“天理难容”四个字上。
整面墙瞬间泛红,宛如烧红的铁板。厉鬼出凄厉惨叫,躯体一块块剥落,如同焦炭崩解。它试图扑来,却被一股无形之力拽回井壁,最终“嗖”地钻入石缝,消失不见。
井底重归寂静。
唯有水滴自上方落下,一滴,一滴,敲在水面。
阿阴跪坐在泥地上,望着那八字血书,泪水无声滑落。她没有哭出声,肩头却止不住地颤抖。
“一百年了……”她的声音微微颤,“我终于……能说出真相了。”
沈无惑收起铜钱卦,走上前扶住她:“你现在不是说出来了?”
阿阴抬头看她,嘴角轻轻一动,第一次露出了笑容。
“师父!”井口传来阿星的声音,带着几分焦急,“下面……没事了吧?”
“没事了。”沈无惑仰头回应,“别松手,等我们上来。”
她说罢,正准备抓住绳索攀爬,忽然心头一紧。
方才被裂缝吸走的黑烟,此刻井壁缝隙竟泛出暗红之色,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深处蠕动。
她低头看向脚边的积水。
水中,映不出她的脸。
“等等。”她伸手拦住阿阴,“别动。”
“怎么了?”阿星在上方喊道。
“闭嘴。”沈无惑盯着水面,“再说话我就不管你了。”
她蹲下身,用手电照向水底。那块破布仍在,但位置已变,从石缝中移出,平铺于淤泥之上。
布上显出几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