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袍僵尸的手停在半空,指甲距离沈无惑的额头仅有一寸。
阿星猛地冲上前,撞翻了墙边的木架子,铁链哗啦作响。沈无惑趁机后退两步,脚下一滑,险些摔倒。她抬手抹了把脸,指尖沾上血迹——是旧伤又裂开了。
陈青山仍站在原地,身体却微微抖。他张着嘴,声音细若游丝:“救……我。”
阿星一愣:“它刚才不是要杀你?”
“不是它。”沈无惑盯着那双眼睛,“是里面的人在挣扎。”
她往前迈了一步,将朱砂笔收回布包,缓缓举起双手,掌心朝外:“你想说话,就点头。”
紫袍僵尸慢慢点了一下头。
“你是陈青山?”
对方再次点头。
“厉万疆把你变成这样,是为了养小鬼?”
这次,他摇头。
沈无惑皱眉:“不是为了运道?那是为了什么?”
陈青山抬起手,掀开胸前的紫袍。
胸口干瘪黑,七枚铜钱嵌入皮肉,排列成北斗之形。每枚铜钱上都刻着模糊文字,边缘早已与血肉融为一体。
阿星倒吸一口冷气:“这东西……怎么这么眼熟?”
沈无惑没有回答。她认得这些铜钱。
厉万疆左手腕上戴的,正是同样的七枚。
她忽然明白了。
这不是养鬼。
而是以活人炼魂。
每死一人,怨气便被炼入这具尸身,反哺厉万疆自身。难怪他这些年势力越做越大,手下折损无数,自己却愈强盛。
“他拿你当炉子烧。”沈无惑低声说道,“烧的是别人的命,换他自己的运。”
陈青山眼角渗出一滴黑水。
他想哭,却已流不出眼泪。
地窖的墙壁开始渗出黑血,顺着砖缝缓缓流淌。空气变得沉闷压抑,连呼吸都显得艰难。阿阴飘到沈无惑身后,脸色苍白。
“撑不住了。”她的声音虚,“这里的怨气快要压不住了。”
沈无惑咬破手指,在黄符纸上画下净魂符。鲜血刚触纸面,符纸便微微热。她知道,这张符能用。
“你真要度他?”阿星问,“万一他失控怎么办?”
“他已经够惨了。”沈无惑将符纸贴在胸口,“再不放他走,他就只是厉万疆的工具。”
她上前一步,把符纸按在陈青山胸口的铜钱上。
刹那间,黑气从铜钱中喷涌而出,如沸水翻腾。陈青山仰头嘶吼,身体剧烈抽搐。阿星想要冲上去,被沈无惑一把拽住。
“别碰他!”
黑气在空中凝聚成七个扭曲的人影,无声尖叫。那是被炼化的亡魂,长久困于这具躯壳之中。
沈无惑闭目念咒。
师父曾说过,净魂诀最难对付两种人:一种心中有执念,一种怨气太重。而陈青山,两者皆备。
可师父也说过:“人死了不可怕,可怕的是至死都不知为何而死。”
现在,他知道真相了。
这就够了。
符纸燃起淡蓝色火焰,黑气被一点点吸入火中,七个影子相继消散。最后只剩下一个——瘦小身形,穿着粗布衣衫,正是陈青山自己。
他低头看了看手,又抬头望向沈无惑,嘴角轻轻动了动。
随后,整个人开始崩解。
紫袍滑落,露出森森白骨。七枚铜钱掉在地上,滚到阿星脚边。
风停了。
血也不再流淌。
地窖里一片寂静,连铜钱落地的声音都清晰可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