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帘外那只手缩了回去,脚步声渐行渐远。
沈无惑仍坐在柜台后,纹丝未动。她盯着门缝看了两秒,抬手吹灭蜡烛。火苗一歪,腾起一缕青烟。她从黄布包里取出三支香,插进香炉,点燃。香气极淡,裹着一丝陈年纸页的微朽气息。
李伯站在一旁,欲言又止。
“不是冲我们来的。”沈无惑说,“是来提醒我们——别停。”
阿星倚在墙边,胸口还在起伏。刚缓过气,听见这话,怔了一下:“那它干啥不进来?”
“进不来。”她低头翻开罗盘,指尖缓缓抚过表面一道细裂,“有人拦着它。或者……它本就没打算伤人。”
李伯皱眉:“会不会是荒山那边的残魂?我师父提过,有些怨气太重的,死后会被阵法困住,走不了。”
“有可能。”她提起笔,在一张黄纸上勾勒起来,“但更可能是有人借它的嘴传话。”
她将地下室所见的阵法一点点复原——七道主脉,每一条都与荒山金棺上的纹样严丝合缝。唯独第七条微微一拐,偏了半寸,像刻意留下的缺口。
阿星凑近细看:“这不跟抄作业抄错了一笔似的?”
“不是抄。”她声音很轻,“是同一个人教的。”
李伯绕到她身后扫了一眼:“你怀疑这阵法出自同一门派?”
“不止。”她用指尖点着那处偏移的符线,“这是陷阱。看似破绽,实为引子。谁若顺着这个缺口去破阵,反倒会触反噬。”
她抬眼看向李伯:“你师父有没有提过,三十年前钦天监有个弟子,专研地脉震动术,后来被逐出门墙?”
李伯沉吟片刻:“确有其人。姓陈,擅‘引煞归位’。据说他为试阵私掘龙脉,引山崩,三十多人丧命。朝廷追责,他被除名。后来听说死在矿难里了。”
“祭水归位。”沈无惑低声重复一遍,“地头蛇在地下室念的,正是这四个字。”
屋内一时静得落针可闻。
阿星忽然打了个寒颤:“所以咱们现在对付的,是个早该死的人?”
“未必真死了。”她说,“这种人最懂装死。活着时没人信他,死了倒有人替他收尸、续香火。”
李伯脸色微白:“若真是他……盯上你,是不是因为玄真子?”
“八成。”她冷笑一声,“地头蛇临走前还撂了一句‘玄真子的徒弟也敢管闲事’,明摆着挑事。他知道我会查,所以故意留下这条线,把我往师父身上引。”
阿星挠挠头:“可你跟玄真子也没见过几面啊,他咋单挑你下手?”
“我不是重点。”她合上罗盘,“我是饵。他想用我,把玄真子逼出来。”
李伯张了张嘴:“家师早已退隐多年,不会轻易露面……但他若得知有人打着他的旗号行事,绝不会坐视。”
“所以他才敢这么干。”沈无惑靠回椅背,“赢了,是他手段高明;输了,算我惹祸上身。”
阿星听得脑仁胀:“这些人脑子都是弯的?就不能直来直去打一架?”
“打架多累。”她斜睨他一眼,“设个套,等人自己跳进来,才省力气。”
话音未落,阿星转身就往外跑。没一会儿,端着一杯热茶回来,水汽袅袅升腾。
“师父,喝口暖暖身子。”他把杯子搁在柜台上,“王麻子今早送来的‘圣水’,说是庙里开过光的,泡茶能驱邪。”
沈无惑伸手去接,指尖刚触到杯壁,眉头便是一蹙。
她什么也没说,直接将整杯茶泼在地上。
“滋——”
地面腾起一股黑烟,水泥地被蚀出一个小坑,边缘焦黑,还有暗色液体缓缓渗出。
阿星愣住:“卧槽?!这水有毒?!”
“不止有毒。”她目光锁住地上那处凹痕,“这是养过阴物的水。喝了会招脏东西上身,轻则噩梦缠身,重则被附体。”
李伯倒抽一口冷气:“他们连这等手段都使出来了?”
“说明他们一直在看着。”她说,“王麻子送水的时间、频率,甚至平日怎么跟你打招呼,全都被记着。这不是临时起意,是早布好的局。”
阿星拳头攥得咔咔作响:“所以他们就是在等我们松懈?等我们以为地头蛇跑了就安全了,再趁机下手?”
“差不多。”她从包里摸出铜钱卦,“眼下最要紧的是——他们到底想干什么。”
三枚铜钱在掌心滚了滚,她闭眼一掷。
铜钱落地,排成一线。
她睁眼,凝视卦象,沉默数息。
“艮为山,止也。”她低声说,“山不动,事暂停。敌人暂不会动作。”
阿星松了口气:“那是不是能歇两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