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廖思诚跨进浴缸,常则已经僵得像块石头,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
浴缸本来就不大,两个成年男人挤在里面,膝盖碰着膝盖,呼吸缠着呼吸。
廖思诚往後靠了靠,闭着眼睛说:“帮我洗头。”
常则如蒙大赦,赶紧拿起洗发水,挤在手心里搓出泡沫,然後小心翼翼地揉进廖思诚的发间。
他的动作很轻,像是怕弄疼他,指尖穿过发丝时,连呼吸都放得极缓。
廖思诚忽然开口:“常则。”
“嗯?”
“你手在抖。”
常则低头,果然看见自己的手指在微微发颤。
他咬了咬牙,硬着头皮继续:“……水太热了。”
廖思诚睁开眼,仰头看他,水珠顺着他的睫毛滴下来。
他忽然伸手,握住常则的手腕,带着他的掌心贴在自己後颈上。
“常则。”他轻声说,“我就在这里。”
常则的呼吸一滞。
水汽氤氲中,他低头,吻了吻廖思诚湿漉漉的额发。
“我知道。”他说,“所以我怕。”
怕这是一场梦,怕醒来又是八年,怕自己终究留不住。
廖思诚看了他一会儿,忽然擡手,把他往下拽了拽。常则猝不及防,整个人扑进水里,水花四溅。
等他手忙脚乱地爬起来,廖思诚已经站起身,拿过浴巾裹在腰间,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嘴角微扬:“怕就对了。”
他说,“三天後,记得回来继续怕。”
常则坐在浴缸里,浑身滴水,愣愣地看着他走出浴室,半晌才抹了把脸,低笑出声。
凌晨两点,常则的手机在黑暗中骤然亮起。
他几乎是瞬间睁眼,肌肉记忆般伸手去摸枕下的枪。
摸了个空,这才想起自己不在军营。
怀里的人动了动,廖思诚半梦半醒间含糊地“嗯”了一声,额头抵在他锁骨上,呼吸温热。
常则轻轻抽出手臂,抓起床头震动的手机。屏幕上“周暄”两个字跳得碍眼。
他皱眉,轻手轻脚地翻身下床。
赤脚踩过地毯时,听见身後布料摩挲的声响。
“……部队的?”廖思诚的声音带着睡意的沙哑。
常则站在阳台边,月光勾勒出他紧绷的肩线。
他低低“嗯”了一声,按下接听键:“说。”
电话那头周暄的语速很快,常则的背脊渐渐绷直。
三分钟後,他挂断电话,指节无意识地在手机边缘敲了两下。
一双手从背後环住他的腰。
“要提前归队?”廖思诚的下巴搁在他肩上,呼吸拂过他耳畔。
常则摇头,转身把他搂进怀里,鼻尖埋进他发间深深吸了一口气:“……演习时间调整,多给我十二小时。”
廖思诚闷笑一声,手指戳了戳他心口:“常中校,你刚才心跳飙到一百二。”
常则捉住他的手指,低头咬了一下指尖:“怕你赶我走。”
廖思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