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吗?她摩挲着孩子脚底的裂口。
蒲小英摇头,脚趾蜷起来:妈,吴美美今天放学的时候,跟我道歉了。
热水晃出来,烫红李红梅的膝盖。她没觉出疼,只是死死盯着水面,那里头沉着个三十岁的女人,和个八岁的孩子,都抿着嘴不哭。
以后李红梅的声音突然哑了,有人再冤枉你,你就说
我知道。蒲小英把脚从水里提起来,说“等我妈来”。
明天太阳升起时,她们还得继续糊纸盒、挨白眼。
但只要还活着,就得把腰杆挺直了。
哪怕挺直的代价,是骨头碎成渣。
昏黄的灯下,母女俩的影子投在墙上。
一个在糊纸盒,一个在写作业。
夜风吹动糊好的纸盒,出钞票般的沙沙响。这是母女的摇钱树,结不出果实,只长得出希望。
她们都在数着,熬着,等着。
灯下,蒲小英抬头:
“妈,你穿过裙子吗?”
“穿过。”
“在云南时。”
“妈,云南远吗?”
“远。”
“比县里还远?”
“远得多。”
“那你怎么来的?”
“走着来的。”
“走了多久?”
“一辈子。”
十年拐卖路,三十年还魂日。女人这辈子要走多远,才能“李红梅”三个字走回“阿诗玛”?
妈,吴美美今天穿的红裙子,真好看!
李红梅的手顿了顿:
妈,等我长大
我给你买条红裙子。
李红梅的浆糊刷停在半空。墙上的影子晃了晃,像被风吹动的旗。
要最红的?
比吴美美的还红。
这承诺太轻,轻得像飘落的纸屑;这承诺太重,重得要用一生去托住。
糊纸盒的手突然停下,李红梅望着窗外的月亮,这个被称作疯女人的囚徒,此刻正用目光丈量着从灶台到月亮的距离。
她知道,有些自由不必用脚走,当女儿说出红裙子三个字时,她就已经飞过了十万大山。
夜虫在窗外叫起来,糊好的纸盒在墙角摞成小山。
明天它们会变成盐,变成菜,变成作业本,也许某天,会变成条红裙子……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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