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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星穹为誓（第1页）

北境的硝烟随着秽源魔晶的摧毁与魔族攻势的受挫，暂时偃旗息鼓，转入漫长的对峙与清剿。天庭内部，随着润玉铁腕整顿与火麟飞“异闻司”带来的新风，虽仍有暗流，但明面上的反对之声已近乎消弭。六界看似重归一种微妙的平衡，只是这平衡之下，新的格局正在悄然孕育。

璇玑宫的夜色，似乎也比往日多了几分暖意。案头依旧堆叠着奏章，但润玉批阅时，眉宇间那万年不化的冰霜，已在不经意间消融了许多。偶尔，他会停下笔，望向窗外某处——那里是异闻司新辟的“研习院”，灯火常明至深夜，某个精力过剩的“炽霄真君”正带着一群被点燃热情的年轻仙官，捣鼓着那些被老派斥为“奇技淫巧”的新玩意儿。每当看到那映在窗纸上的、来回晃动的身影，润玉唇角便会勾起一丝几不可察的弧度，连带着笔下批注的朱砂字迹，都似乎柔和了几分。

这夜，处理完最后一份关于下界某处新现灵脉归属的争议奏章，润玉搁下笔，揉了揉微蹙的眉心。体内因强行催动本源而留下的暗伤，在北境寒气的侵扰下，隐隐有些不适。他正欲唤邝露取些温养的丹药，殿门却被轻轻推开，一道裹挟着夜风与蓬勃热力的身影闪了进来。

是火麟飞。他刚结束一场关于“便携式净化符箓量产化”的争论（或者说，是他单方面说服了几个老顽固），脸上还带着未褪的兴奋，梢似乎还沾着炼器坊特有的淡淡烟火气。他手里捧着一个白玉小盅，献宝似的递到润玉面前。

“快尝尝！我刚跟膳房那个老仙厨研究出来的，用了好几种温养经脉的灵药，还有我从下界弄来的‘赤阳蜜’，据说对修复暗伤有奇效！我盯着火候熬了大半天呢！”他眼睛亮晶晶的，满是期待，仿佛手里捧着的不是药膳，而是什么稀世珍宝。

润玉看着他鼻尖上不知何时蹭上的一点灰，还有那双映着宫灯、格外明亮的眸子，心头的微躁与身体的隐痛，竟奇异地平复了许多。他接过小盅，入手温热，揭开盖子，一股混合着药香与蜜甜的独特气息扑面而来，并不难闻，反而有种令人安心的暖意。

“你亲自熬的？”润玉问，声音是自己都未察觉的温和。

“那当然！老仙厨负责配比和指导，火候我可没让别人插手。”火麟飞一屁股坐在润玉旁边的椅子上，托着下巴看他，“快尝尝，看效果怎么样。要是好，以后我天天给你熬！”

润玉舀起一勺，送入口中。药味被巧妙地调和，赤阳蜜的温润甘甜中和了灵药的微苦，顺喉而下，一股暖流缓缓散入四肢百骸，确实对那阴寒暗伤有安抚之效。更重要的是，这滋味里，似乎还掺杂了些别的、让人心头软的东西。

“尚可。”润玉放下玉勺，给出中肯的评价，却在火麟飞略显失望地垮下肩膀时，补充了一句，“比御药监呈上的，多了几分心思。”

火麟飞立刻又眉开眼笑起来，仿佛得了天大的夸奖：“是吧是吧！我就说我的方子肯定行！以后你的药膳我包了！”他凑近些，仔细看了看润玉的脸色，眉头又皱起来，“你还是脸色不太好，暗伤又犯了？走，我带你去个地方，保管你舒坦！”

说着，不由分说地拉起润玉的手腕。他的手掌温暖而有力，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若是从前，润玉或许会拂开，但此刻，他只是微微一顿，便任由他拉着起身。

“去何处？”润玉问，并未挣脱。

“到了你就知道了，保证是好地方！”火麟飞神秘兮兮地笑着，另一只手捏了个诀，一层淡淡的、带着他独特能量波动的隐匿结界笼罩了两人。他拉着润玉，并未走向殿门，而是来到润玉寝殿内侧，一面看似普通的玉壁前。火麟飞伸出手指，在玉壁几个不起眼的节点上快点过，灵力以特定节奏注入。

润玉眸光微动。这是他寝殿内一处极隐秘的传送阵，直通天界最高处——非指地位，而是实际方位的“淬星台”。此台位于撑天不周山残余山巅之上，远离所有宫阙，是历代天帝用以沟通星辰、淬炼心神之所，寻常仙神不得靠近。他从未告诉过火麟飞此处，更未告知开启之法。

“你如何知晓此处？又如何得知开启之法？”润玉声音平静，听不出喜怒。

火麟飞一边维持着灵力输出，一边回头冲他咧嘴一笑，带着点小得意：“你忘了？我可是‘异闻司’的头儿，专门管这些‘异闻秘事’。再说，你这璇玑宫我溜达多少遍了，这点小秘密还能瞒过我？至于开启方法嘛……”他眨眨眼，“研究了一下星辰运行规律和你的灵力特性，试了几次就蒙对了。放心，我没乱动其他地方。”

说话间，玉壁泛起柔和星光，形成一个仅容两人通过的漩涡门户。火麟飞拉着润玉，一步踏入。

时空转换的微眩感过后，沁凉纯净、仿佛蕴含着亘古星辰之力的空气扑面而来。润玉站稳身形，举目望去，饶是他心性沉稳，此刻心中亦不免微微一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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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正站在一处无比广阔的露天玉台边缘。脚下是剔透如琉璃的万年玄冰玉，光可鉴人，倒映着头顶无垠的、仿佛触手可及的璀璨星河。这里已出寻常云海，四周是浩渺虚空，唯有远处隐约可见不周山巍峨的轮廓，如同沉默的守护者。没有风，却有一种源自宇宙深处的、静谧而浩瀚的脉动，充盈在每一寸空间。星河如练，亿万星辰闪烁明灭，汇聚成一条横贯天际的光之河流，壮丽得令人屏息。这里，是天界距离星空最近的地方，是真正意义上的“天顶”。

“怎么样？我没骗你吧？”火麟飞松开润玉的手腕，张开双臂，深深吸了一口气，仿佛要将这漫天星辉都吸入肺腑，“这里的星辰之力最纯净，对你的暗伤有好处。而且，够高，够安静，谁也打扰不到咱们。”

润玉没有回答，只是静静仰望着这熟悉的、却又因身边之人而显得不同的星空。身为夜神时，他常在此布星挂夜，感受星河运转的韵律。成为天帝后，却鲜少踏足，只因高处不胜寒，孤寂更甚。而今，身边多了一团炽热的火焰，这冰冷的星穹，似乎也染上了温度。

“你常来？”润玉问，声音在寂静的星空中显得格外清晰。

“嗯，来过几次。”火麟飞走到玉台中央，随意地坐下，拍了拍身边的位置，“每次觉得脑子被那些条条框框绕晕了，或者想你……想找你找不到的时候，就来这儿待会儿。看看星星，想想你，心里就静了。”他说得自然而然，仿佛在说今天天气很好。

润玉心尖像是被羽毛轻轻搔了一下，泛起细细密密的痒。他走到火麟飞身边，并未坐下，而是负手而立，玄色帝袍的衣摆在星辉下流淌着幽暗的光泽。他望着银河，忽然开口：“可知那最亮的一簇，为何星？”

火麟飞顺着他的目光望去，摇头：“不知道。不过挺好看的，像一把撒开的碎钻。”

润玉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笑意：“那是北辰星垣，众星所拱，方位永恒。其下三星，为帝、为后、为储，关乎紫微气运。”他声音清泠，如玉石相击，在寂静星穹下娓娓道来，为火麟飞指点星河，讲述那些古老星辰的传说与轨迹。

火麟飞听得入神，他不懂什么星象命理，却觉得润玉此刻的声音格外好听，那清冷的语调里，似乎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星光落在他完美的侧脸上，勾勒出惊心动魄的轮廓，也柔和了那惯常的冰冷。

“……所以，星辰运转，看似无序，实则皆有定轨。天道亦然，有常与无常交织。”润玉最后总结道，收回望向星空的目光，转而落在火麟飞脸上。

火麟飞正托着下巴，一眨不眨地看着他，眼睛里映着漫天星光，亮得惊人。“润玉，”他忽然说，“你讲星星的时候，特别好看。”

润玉微怔，旋即移开视线，耳根在星辉映照下，泛起一抹极淡的红晕。“胡言乱语。”

“是真的。”火麟飞站起身，走到润玉面前，两人离得很近，近到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近到润玉能清晰地看到他眼中自己的倒影，以及那毫不掩饰的、灼热的倾慕。“你什么都好看。批奏章的时候好看，生气的时候好看，打架的时候好看，讲星星的时候更好看。”他伸出手，指尖轻轻拂过润玉垂在胸前一缕墨，动作轻柔得像是在触碰易碎的梦境，“就是总是把自己绷得太紧，好像这满天星辰，都是你一个人的责任。”

润玉没有躲开他的触碰，只是长睫轻颤，如同被惊扰的蝶翼。火麟飞的话，像是一把钥匙，轻轻打开了他心底某扇紧闭的门。是啊，这万千星辰，这六界众生，似乎从很久以前，就成了他必须背负的重担。孤独地背负，冰冷地前行。

“这是我的责任。”他低声道，不知是在陈述，还是在说服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