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她同期进入含章殿的三位文书,这会儿都没有得过天子的一个眼神。
莫如,羊孝升,花岩。
莫如显然是最为自如的那个人。
她出身显赫,背景强硬,习惯了出入显贵之处,来到含章殿之后,从神色,到举止,俱都从容,如处家中。
而相较之下,羊孝升虽然顶着才女的光环,实际上行事的时候却很圆滑,是个八面玲珑的人物。
年纪最小的花岩……
公孙照有点担心她。
她的性子太柔了。
莫、羊、花三人一起进门,前两个肢体自然舒展,只有她肩膀内扣,两臂都小心地收在身前。
她有些忐忑于这个新环境,但的确在努力地让自己适应。
卫学士先叫了公孙照过去,而后才叫了其余三人来:“你们是同期进含章殿的,难得的缘分,这是公孙女史,以后你们就归她管,知道吗?”
三人应了声,又一起向公孙照行礼。
公孙照点点头:“既是同期,日后还望与诸位互相扶持,共同进退。”
羊孝升与花岩俱都点头。
莫如脸上带笑,一抬眉毛,很好奇似的问:“公孙女史原来也是我们的同科?”
她叉手行礼,有些惊喜:“咱们四个齐聚含章殿,真是莫大的缘分了!”
公孙照当然听得出她这话是绵里藏针。
同期与同科,完全是两回事。
言外之意,无非就是讥诮自己凭借家世,而非功名入仕罢了。
只是对她来说,这话原算不上难听。
从前在扬州,她听过的难听话多了去了,这么一句,毛毛雨都算不上。
公孙照不易察觉地扫了卫学士一眼,旋即笑着解释一句:“莫文书,你误会了,我并非以功名入仕,蒙陛下厚爱,追念旧臣,方才得以进含章殿。”
莫如看她丝毫不为所动,倒也没有再说什么,好像真的是刚刚知道似的,赶忙叉手行礼,歉然道:“是我言语冒失,还请公孙女史宽恕……”
这一回,没等到公孙照言语,卫学士就先说话了。
她瞥一眼莫如:“知道自己冒失,那就引以为戒,下次再开口的时候,先过过脑子,不要再犯。”
这话就很不客气了。
既不幽微,也不婉转。
当着公孙照和羊、花二人的面,挨了这么一句,莫如脸上火烧似的热了一下。
她暗吸口气,低头认错:“是,学士,我记下了。”
“你们去吧。”卫学士的语气很冷淡。
但是羊孝升和花岩却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
尤其是花岩。
她只是性子软,但是并不蠢。
方才莫如出言挑衅公孙女史,这说明她骨子里是个很骄傲的人。
骄傲的人往往是不屑于使用阴诡手段的。
公孙女史对待她的挑衅,表现得很平和,这说明她性情温和,也稳得住——至少她对外表露的人设的这样的。
这样的上官,不会明目张胆地为难人。
卫学士因莫如挑衅公孙女史而心生不快,说明她是个注重规矩的人,且也很反感有人破坏含章殿既定的秩序。
对于花岩来说,这些都是好消息。
……
大家都是初来乍到,公孙照提前问过,知道自己正六品的官阶是可以点菜的,便约了三位文书,晚上一起小聚。
莫如板着脸,婉拒了:“对不住公孙女史,姑母知我今日入职,早早地定了席面,今晚请客。”
公孙照知道,她的姑母是户部何尚书的夫人。
当下善解人意地一笑:“无妨,是我说晚了。”
羊孝升和花岩倒是都应了。
到了晚上,三人聚在一起,起初都还有点拘谨,吃喝一会儿,便逐渐熟悉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