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闭的艺术室静悄悄,时不时有急促的呼吸声,刻刀被摆弄的声音,到了桌子边缘滚落下来,发出轻微的声响,又被吞进雨幕。
秦意体贴地帮谢珩整理好衣服,把人从桌子上扶起来,完成了一次完整的惩戒。
谢珩的眼神里还有些恍惚,任由秦意牵着下楼,过了许久喉结才滑动了一下,又蹙着眉头,声音很冷:“下次,不能在这里,图纸……都被弄脏了。”
似是冷冰冰很不好相处的模样。
但若仔细看去,就会发现他耳边的红晕并未消散,就连声音里,也夹杂着一丝细微的颤抖。
一低头便能瞥见谢珩颈窝里的斑驳肿。胀的粉色痕迹,秦意心情愉悦地微微挑唇,刚想戏谑地调侃两句,却突然听见了一个极为熟悉的声音:“秦意哥……”
几乎只有一瞬间,揽在怀里的身体就明显僵硬了许多。
谢珩半垂下眼,蹙着眉头想挣开男人的手,却被秦意紧紧扣住,又往自己的方向拉近了半步。
秦意微挑了下眉,打量着面前浑身湿透的谢安然,在心中淡淡评价道:
……还真是阴魂不散。
他已经连装都懒得装下去,也没兴趣欣赏谢安然是不是在搞什么“湿shen诱huo”的新把戏,他唇角的弧度,只跟他的语气一样,用缓慢的语速,表达着一种温柔而讽刺的味道:“……好久不见,又怎么了,谢二少爷?”
谢安然怔怔听着这嘲讽的话语,心里的剧痛不断扩散,他抓住秦意的手,眼眶红彤彤的像只兔子,眼泪一下子就掉了下来:“秦意哥,司寒云他疯了,他囚禁了我,我……我费尽心思千辛万苦,趁着今天的暴雨天气才好不容易才逃了出来……”
“我不想被他控制,不想成为他的傀儡,我还有未完成的梦想,不能就这样成为他的金丝雀,我真的没有办法了,爸妈为了利益不会再帮我的,只有你,只有你能帮我了……”
这幅可怜落魄的模样,就算没有万人迷光环,恐怕任谁看了,也要心生怜悯。
但很可惜,秦意是很了解他的人。
他早就知道谢安然那颗愚蠢而腐烂的害人之心,不仅会贪心不足,还会利用别人的真心,把加害的手伸向无辜的人。
所以他风轻云淡拂开谢安然的手,用身体隔开谢安然与谢珩之间的距离,然后笑道:“谢二少,你弄错了一件事。”
“你既然认为救你出来用尽手段保护你的司寒云是个疯子,难道上次撕破你衣服的我,就会是什么好人吗?”
“向我求救,显然是真正的蠢货才会做出来的事,而你,是这样的人吗?”
这话骂得含蓄又直接,谢安然再笨也不可能听不出来,他的脸白了又红,红了又白,最后只能眼泪汪汪又略显失望地望着面前的男人:“秦意哥……”
“你真的不要我了吗?”
秦意:……
这话听起来怎么怪怪的。
眼见谢珩又要因为谢安然这话误会什么,秦意及时打住:“等等——”
他安慰性地收紧揽在谢珩腰间的手臂,这次的笑容中终于带上了些不怠,“你心里应该清楚,我跟你从来都没有过什么亲密的关系,要论名分,司寒云才是你的正经男朋友,这话跟他说显然比跟我说更为合适,不是吗?”
“可他疯了!”谢安然情绪崩溃,他穿着的还是睡衣和拖鞋,发丝凌乱,哪里还找得出当初那幅小白莲花的影子。
不再故作柔弱之后,他眼里藏着一种令人心惊的恐怖,始终不满足于这个世界给他的东西,虽然看上去是受害者,实际上却更像是始作俑者。
谢安然声音颤抖地指控着:“你知道吗?他,他竟然想要让我一辈子待在那栋房子里,说那样才能保护我,太可笑了,我不能被他困住啊……”
“原本的结局不是这样的,我,我不可能只有他一个人……”
他喃喃着,“我不可能只有他一个人,这不是真正的我……”
秦意没有应答。
他静静看着面前的人把心底所有的想法都暴露无遗,想起原主竟然就是为了这样一个人,在最宝贵的青春年华死于非命。
他不喜欢多管别人的事,但如果原主能够听见,他希望跟系统做交易这件事,原主能够不后悔。
这场雨是一场阵雨,来的快去的也快,倾盆大雨很快变得淅淅沥沥,只偶尔有雨水顺着檐壁滴落下,发出滴答滴答的声音。
秦意等了许久终于开口,也打断了面前这个人不太正常的状态:“谢安然,有时候我会突然发现,我一点也不了解你这样的人。”
“我不明白,你为什么总是能那么理所应当地把自己放在受害者的位置,认为所有人都是伤害你的人,却不去想想,这是不是你自己亲手选择的结果。”
“喜欢你的人那么多,身份从高到低者皆有,但凡你对得起其中一个人,还他们其中任意一个人三分真心,哪怕只有三分,也足以让他们为你赴汤蹈火,换得一个足够美好的结局。”
“但是你没有。”
“你只把他们当做证明你魅力的工具,哪怕是司寒云这样的高位者也不足以满足你的贪心,你还想要更多,你希望这个世界上所有人都以你为世界中心,所以你才会追逐不受你控制的我。”
“但是贪婪,是这个世界上最难以找到尽头的东西。”
“你可以贪图一个人的爱,两个人的爱,但如果贪图的太多,可一定要藏好了,不然你就会变成他们争夺的猎物。”
“而成为猎物这个结果本身,甚至也是你自己选择的。”
“你还指望我这个无关紧要的局外人,能帮你什么呢?”
说完这些,他不再管谢安然有什么反应,带着谢珩上了车,只丢给谢安然一把伞,让这位万人迷主角自行决定要去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