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挖明朝的古墓?”何桢轩望着司徒楠笑了笑,鬼使神差般的抬手揉了揉她的顶,指尖触及到她间细碎的绒毛,连带着心跳似乎都漏了半拍。
“咱俩又不是土夫子,倒干上盗墓的活了。”何桢轩这句话说的极低,基本上是贴着司徒楠的耳朵了,“不要瞎琢磨了,胡思乱想的!”
火车向前平稳的行驶,何桢轩忽然想起《红楼梦》里贾宝玉的那句,“我素昔因不喜务正业,只爱在丫头群里闹,再者怕前头正紧着我,又不知好歹闹出笑话来”。
可此刻,他望着司徒楠眼眸里流转的碎光,忽然觉得所谓的“笑话”,或许,正是对历史最真实的注脚。
那些被正史轻描淡写的细节,恰恰掩藏着最鲜活的真相。而所谓的“务正业”,或许,恰恰是那些被岁月所掩盖的,未被书写的民间记忆了。
“贾宝玉的大名是什么?或许早就不重要了。”何桢轩转头看向司徒楠,“重要的是,他的名字里藏着对历史的追问---我们是谁?我们从何处来?我们又要向何处去?”
司徒楠指着“满纸荒唐言,一把辛酸泪”的句子,轻声的说道,“都云作者痴,谁解其中味?或许,解味的从来不是我们,而是历史本身了。”
火车轻轻的摇晃着,车轮与铁轨之间摩擦的声音里,混和着乘客“窸窣”的走动声。
“司徒,休息一会吧?”何桢轩解下自己脖子上的藏青色的羊毛围巾,他将围巾对折成双层,轻轻绕过司徒楠的脖子给她围上,手指灵巧地在她喉间下方三寸处的地方打了一个松松的结。既不勒人,又让司徒楠缩起下巴的时候能够触到柔软的暖意。
“嗯!”司徒楠的睫毛颤了颤,轻轻的应了一声。
她没有再说话,只是将脸深深的埋进了那围巾里,那上面还留着他身上清冽的皂角香。
车厢里面,已经有乘客起身开始走动了,有人拖着行李从过道经过,带起一阵细小的风,卷着煤烟味与汗味,却吹不散司徒楠周身的温暖。
火车轻轻的一颠,司徒楠的头不自觉靠向了何桢轩的肩头。
何桢轩闭着眼,听见她呼吸轻得像雪落。
有乘客小声的交谈,说前头站台有卖糖炒栗子的,香得勾人。有妇人低声哄着哭闹的婴孩,哼着走调的摇篮曲。可那些声音渐渐远得像天边的云,只剩她顶的绒毛蹭过他下巴,心里痒痒的!
“桢轩,桢轩。”迷迷糊糊之间,何桢轩是被司徒楠摇醒的。
桢轩,你看车厢连接处。司徒楠靠近了何桢轩,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道。却朝着车厢连接处使了个眼色。
何桢轩顺着司徒楠的目光望去,只见两个穿打着补丁的破棉袄的年轻人,正鬼鬼祟祟的挤在车厢连接处的人群里。
左边那个瘦高个儿的手正悄悄伸进前面乘客的帆布包里,右边矮胖的那个则假装看窗外,实则用身体挡住视线。
何桢轩注意到那帆布包边缘露出半截蓝布帕子,像是一些妇人随身携带的针线包。
要管吗?司徒楠手指轻轻揪住他衣角,小声的问道,“两个小蟊贼!”
“管。我过去一下,司徒你不要紧张。”何桢轩伸手替司徒楠拢了拢一下围巾,说着他站了起来,假装要去接热水。
慢慢的,何桢轩靠近了那两个小蟊贼。
过道上的乘客或坐或站,有人抱着搪瓷杯打盹,有人捧着搪瓷碗喝茶。
当何桢轩走到与小偷平行的位置的时候,那个瘦高个儿已经将蓝布帕子抓在了手里。
“啊!”何桢轩忽然脚下一滑,整个人向瘦高个儿撞去。
这一撞极有分寸---既让对方踉跄着撞向另一侧座位,又惊醒了被偷的乘客和边上的乘客,却没让瘦高个摔得太狠。
一声,瘦高个儿吃痛叫了出来,蓝布帕子从手中滑落,露出里面的“大黑十”和几枚分分角角的硬币,还有一张泛黄的黑白照片。
小偷!我的钱啊!抓小偷啊!被偷的妇人看见蓝布帕子,大声的呼喊了起来。
“抓小偷啊!”车厢里面的乘客顿时也骚动了起来。大家都在纷纷喊着抓小偷!